第48章 离心(第4/5页)

落永昼冷静反驳回去:“现在哭是你。”

谈半生赶到之时,就是看见两人站在一堆长老中间,你一句“你哭”,我一句“你哭”,宛如三岁小孩斗嘴一般地无限车轱辘下去。

他忍无可忍,两边各吼了一声:“哭个屁哭!”

两人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他。

一个泪眼婆娑,一个隔着黄金面具,却又都异口同声:“老生,你来哭一个吗?”

谈半生:“……”

他下意识地拿手抹了抹眼角,发觉摸到了湿漉漉一片。

自从得悉他师父死讯后,谈半生一直都出奇冷静,他有条不紊接掌了晓星沉,将晓星沉所有权柄皆稳稳握入自己掌中,没人敢小觑这位少年老成,不动声色晓星沉主。

他甚至没来得及为自己师父哭一场。

他失去了比自己性命都要远远来得重要存在,却还要举重若轻,让外人眼里自己无瑕可击。

他不能为自己师父落一滴泪。

三人一开始还遮遮掩掩,你瞪我我瞪你地欲盖弥彰,拼命收住哽咽声音。

到后来哭得就很放肆,蹲在了地上围着一起哭一起骂,哭得大声,骂得也很大声,哭到了痛快拿袖子胡乱抹一抹擦去一脸泪痕。

月盈缺沙哑问落永昼:“你怎么会想到来西极洲?”

白云间自己风雨飘摇,落永昼自己自身难保,丧师之痛。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来了西极洲,来为月盈缺结下西极洲一众长老做仇家。

月盈缺后来再想这件事,已然不觉惊讶,反倒觉得这是落永昼做出来事。

他自己尝过一次苦痛,不希望朋友再尝第二次。

因为他是落永昼。

最无往不利饮血剑锋下,藏是最光明磊落赤子心肠。

“白云间那边人事被我搞定了,我担心以你傻劲应付不过来西极洲,所以过来看看。”落永昼沙哑着问谈半生,“你怎么会想到来西极洲?”

月盈缺感动烟消云散:“……”

谈半生如法炮制:“晓星沉事全搞定了,我担心你太傻应付不过来白云间,所以去白云间看看,发现你已经去了西极洲,又特意追过来。”

落永昼感动也灰飞烟灭:“……”

月盈缺:“既然没事——”

她原来想说那就各回各家各守各土地,结果被落永昼打断,轻轻来了一句:“议和你不窝火吗?”

月盈缺当然窝火,窝火得她像挨个把长老架在火上烤。

月长天拿性命守护人族边疆,人族最后一点风骨气节,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拱手送给魔族委曲求全。

若不是为了人族,若不是为了西极洲,月长天大可逍遥自在,哪怕是求和,清算也波及不到月长天身上。

可是月长天还是去毅然决然送了命。

他是去拿自己命成全人族疆土,成全人族苍生。结果月长天至死都要守护东西,却被人拿去卑躬屈膝,用以苟延残喘。

他们怎么对得起月长天一条命?

他们怎么还不去死?

“那就走。”落永昼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去找四姓王八犊子说个清楚。”

谈半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月盈缺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裙摆:“喂——等等我!”

两百年过去,月盈缺早非当初那个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月长天去死稚女。

可月长天之死在她心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 消弭痛。

这种痛楚随着时间慢慢地被沉淀下来,最终化成了对魔族,对魔主挫骨扬灰恨。

月盈缺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穆曦微是无辜,可他体内妖魔本源…货真价实。”

他们承受不起第二个妖魔主,第二场人族劫难。

落永昼静静等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我师父师兄皆死在两百年前。”

尽管落永昼嘴上埋汰越霜江,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越霜江对他恩重如山,等同再造。

六百年前若无越霜江,落永昼终其一生也就是洛十六,最后结局也不过是冻死街头,无人记挂。

“算了。”

话到嘴边落永昼觉得索然无味:“跟比惨大会似,你说两百年前我死了爹,我说两百年前我死了师父师兄,就等着看哪个更惨,不比出个高下结果来不罢休,没意思,说说正事啊。”

“穆曦微。”

他一字一字,念得很珍重,舌尖上含了一点缱绻暖意:

“你们看到穆府下场,看到他父母亲人下场了。被魔族杀得干干净净,一口气,一口念想都没给他留,和两百年前我们一样,一模一样亲人死尽。我们两百年前尝过这种苦,做了那么多,未尝不是因为希望不会再有像我们一样人,遭受像我们一样苦。”

月盈缺眼里沁出泪光。

可是穆曦微体内有妖魔本源啊。

他怎么能算是寻常人?

“他怎么不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