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掉马

白罗什眉头猛地一跳。

真的是他是落永昼…

百年前剑圣与魔主那场交手,白罗什是在场的。

剑圣斩杀魔主的事情为天下熟知,津津乐道,却鲜少有人知道其中内幕。

剑圣与魔主一共交手过两次。

第一次剑圣惜败于魔主,被魔主一剑斩裂了他从不离身的黄金面具,也就是传说中凭一次露面,便轻易登临至美人榜首,惊绝天下的一幕。

白罗什至今仍记得那场面。

黄金面具滑落,露出的是一张久不见日光的脸,肤色苍白剔透到给人以近乎易碎之感。

不同于旁人揣测里的三头六臂,威武庄严,剑圣年轻得过分,完完全全就是少年人的模样,皮相里年少气盛的锋锐意气掩都掩不住。

可那眉那眼,那鼻子那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白罗什终究年纪大了,难以一一回想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好在哪儿。

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剑圣败于大妖魔主手下,跌落在地被劈开黄金面具,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像是在尸山血海里开出冰凝的鲜花,天光一线刺破万古长夜,叫刀剑停住,叫人也情不自禁生了热泪。

好得能担得起他以前一切战无不胜的荣光,也足以抹去他那一次人族存亡战败的耻辱。

是真真正正美人榜首,一眼千古,凭一张脸能颠倒众生,错乱仙魔的那种好

所以后来有人玩笑说,如果剑圣愿意早点摘掉面具,人魔大战时,直接把他推出去往那儿一站,把人家魔族看得三魂丢了七魄,到时候手起刀落不是一杀一个准?

也有人不屑,反驳道你以为人族修士定力那么好?谁三魂丢了七魄还没个数呢。

白罗什想,来人真的是剑圣。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也没法有第二个人,能长得和他一般模样。

祁云飞和陆归景两个人如遭雷劈,在原地呆呆坐着,连话也不会说。

“不可能。”祁云飞甩甩脑袋,似是要将纷纷扰扰的杂念一起甩出去,竭力说服着自己:“你怎么可能是我师叔?”

他师叔早在一百年前,形神俱灭。

祁云飞曾无数次在梦中见到过去师叔仍在的时候,醒过来又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妄。

他已经经不起再多的失望。

落永昼拿他的犟脾气是真没办法,叹口气:“小飞,你那么想着我入土为安?”

难道一定要把这孩子以前不为人知的黑历史抖出来,他才肯信这些邪?

祁云飞张了张口。

他心乱如麻,紧紧绞在了一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连连后退了几步。

祁云飞不敢触碰那隐隐浮出一层轮廓的事实真相。

同为剑修,秋青崖大约是真看不过去祁云飞那副怂样,语调平平向他表述道:“他是你师叔。”

祁云飞拒绝相信事实:“师叔他常年戴着面具,不长这样。”

“……”

几位圣境无言看他,可能是被这傻孩子的傻气震惊了。

秋青崖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也终于现出一丝一言难尽的裂痕:“我与你师叔曾生死相交,我自然比你熟悉他模样。”

话虽如此说,秋青崖对落永昼的到来未有更露骨的表示。

如听他所说,他和落永昼曾经生死相交过。

那也是曾经而已。

秋青崖和落永昼相交六百年,六百年是多长的时间呢?足够让凡间的王朝换过两三轮,累累的坟头新起几茬。

也足够磨平曾经生死相交的关系,到现在恩断义绝。

知道他活在这个世上已经很好。

月盈缺起了身又坐下来,眼睛中噙了烁烁的泪光望向落永昼,最终又黯淡收回来。

就凭百年前的事情,她有什么资格和落永昼叙叙旧,向他说一声回来就好?

随着秋青崖确凿无比的言语,祁云飞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破碎了。

他一件件地回想自己一路上干过的蠢事:

拿剑架在师叔脖子上、说他是冒牌货、警告他不许和自己师叔抢徒弟、想把他拉入白云间……

种种各异,不足而提。反正都是可以拿剑抹脖子直接自刎谢罪的蠢事。

祁云飞晃了晃,没站稳,扑通一声对落永昼跪了下去。

他前一刻还是一副敢单扛陆地神仙,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的模样。

这会儿却眼圈通红,声音沙哑不成调:“师叔…”

陆归景情绪内敛些,默不吭声地跟在祁云飞后头一块跪了下来,眼眶也红了一片。

一百年了。

这一百年来,他和祁云飞想过多少次能再见一见师叔该多好,陆归景已经数不清。

也许是真的心诚则灵,天公作美。

美梦竟有成真的那一刻。

落永昼扶完这个扶那个,也有点手足无措。

为了掩饰尴尬,他毫不犹疑,将枪口对准白罗什,啧啧两声,很是痛心疾首:“瞧瞧你这老头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家小辈欺负成什么样了?一见我就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