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下)

顾清言木讷的应了下来,直到看见蒋立非的身影在房间消失,才羞涩的将脸埋进枕头中。

然而独自陷入欣喜的他,并没有发现转身的那一刻,爱人温和忧伤的眼睛和猛然握紧的双拳。

“老实说吧,我还有多久可活。“

蒋立非语气轻松,就像在和人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对面的陈岑额间却沁出了汗水,“也许半年,也许三五个月……”

“最坏的打算呢?”

“半个月。”

陈岑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说出这样的事实,“您为什么不选择接受手术,我们会为您安排……”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何苦再去遭那些罪,也让他跟着我难过。”

“可是这样的话……”

“陈岑,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做好了吗?”

蒋立非偏过头望向窗外,阳光散落在他的身上,照在他翡翠似的眼眸似乎拢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是,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只是顾先生那边……”

“他……”蒋立非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柔软,陈岑从未见过这个杀伐果断的将军如此温和的一面,“他也许并不需要我的解释。”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神情也是骄傲的。陈岑无法用语言描绘自己当时的心情,就好像眼前的人已经透过他在与爱人对话。

直到走之前,陈岑都在回忆蒋立非当时的眼神,那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深刻眼神,似乎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经熟悉了爱人的灵魂。

“陈医生来了?”

刚走到拐角正好碰到了买菜回来的顾清言,陈岑这才从刚刚的一切中回神,“顾先生。”

“我家那位一直劳烦你照顾了。”顾清言的笑容十分温和,从他的脸上陈岑看不到那种爱人将死应有的悲伤。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被病人家属这样问起,陈岑有些不知所措,是因为真的不清楚自己是否要把实情和他和盘托出。

可是顾清言的脸上洋溢的幸福让他不忍心打破,顾清言见他不语,笑了笑,“让我猜猜,如果他有意让您瞒着我,您一定不会让我知道的对吗?”

陈岑羞愧的低下头,“顾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军有事情瞒着您,您会生气吗?”

“我不会,也不会向他讨一个解释。”

顾清言此刻的神情几乎与蒋立非当时融为了一体,陈岑那句为什么几乎要破口而出。

“既然他瞒着我,就一定是怕我难过,这是他的决定,也是他的温柔。我也一样,我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除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陈岑还在回味这句话的时候,顾清言已经远走,他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那柔分明柔弱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显得高大异常,也让陈岑明白为何将军会在最后选择了他。

两人的生活还是和之前一样,在不画画的时候,顾清言最喜欢抱着布丁和蒋立非一起在花园里散步,看着相依相偎的秋海棠和白蔷薇然后倚靠在爱人的肩膀,听他一点点的念着英文诗集。

谁都没有提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仿佛那些事情在幸福面前根本不值一

提。

今天也是一样,蒋立非独自一人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身体开始僵硬,才转过身去看刚刚走下楼的爱人,“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们去走走吧。”

顾清言原本想要提醒他去医院,但见他精神不错,也不忍拂了他的兴致。

屋外的春光正好,秋海棠和白蔷薇相依相伴就如庭院里的两个人一样似最深情的爱侣。

蒋立非握住了顾清言的手,听他闲聊一样对自己低语,“其实第一次见到陆云深,当时他那么亲密的叫你,我还挺羡慕他的……”

“恩,所以你要不要学学他?”

听出蒋立非话语中的宠溺,顾清言探视性的叫了一声,“立非?”

“好听,我想听。”

“立非,立非……”

顾清言靠近蒋立非的耳际,一声声呼唤又软又轻,是情人最令人眷恋的温柔,蒋立非慢慢的执起他的手,亲吻了戒指上弯弯的新月,“今晚的月色真美。”

他抬起头温和一笑,翡翠般的眼睛里似乎倒映着最美的月色,顾清言也好似从这笑容里察觉到了什么,他对他回以微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想听你念诗。”

顾清言垂头轻点,长指捧着英文诗集,缓慢优美的念着,他念的那样慢那样轻,仿佛一生一世那么长久,“soeeping,hoaysticshapedidovebehinde,anddreebackardbythehair;神秘的暗影在我身后,拉着我的头发步步后退。

andavoicesaidinastery,hieistrove,——我挣扎,一个威严的声音问道:“猜猜是谁抓住了你?”

顾清言的眼泪啪的一声打在了书上,对面静静的,直到那个微弱的呼吸变为了虚无,那双紧握着他的手也终于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