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第3/3页)

纵观梶井基次郎的一生,其实他的创作时间也只有不到十年时间(1922-1931)。1922年起他开始尝试写作,小说《小小良心》《不幸》和诗歌《柠檬之歌》都是当年的习作。他的第一篇公开发表作品是发表于1923年的剧团杂志《真素木》上的《奎吉》。《奎吉》中的主人公兄弟俩可以在基次郎的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

奎吉的弟弟名叫庄之助,是他父亲在外面的小妾所生的孩子。那个女人在庄之助十岁左右就去世了,于是父亲把他带到家里。为了让他早日长大成人,以便能够赡养自己的外祖母,父亲把他当成和奎吉一样的儿子来抚养。然而不管是父亲还是别人都不是完美的,家里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和睦。而且不管是父亲还是别人,都有许多机会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小气和不足。到最后不幸的就是庄之助。

这段人物角色的设定与现实生活几乎无异。基次郎的父亲贪图酒色,在外面与两个女人分别生下了一儿一女。1911年,基次郎十岁时,异母弟弟顺三的母亲病逝,无奈之下顺三被父亲带回家里和基次郎一家人同住。顺三小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后来基次郎也提出退学申请和他在一起工作。大概是顾及基次郎的缘故,顺三后来辗转去了长崎。父亲可怜他,又把他带回了家里。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异母兄弟间有一些微妙的情感,这些情感被他写进了《奎吉》中。

他的第一篇发表在文艺杂志上的作品就是《柠檬》,可以称得上是他的代表作。“不可名状的不吉的团块”凝结了他青年时代所有彷徨、忧郁、烦闷的情绪,而拯救他的居然是一颗柠檬。不过那可不是一般的柠檬——它有着“宛如从柠檬黄的水彩中挤出来的固态的单纯色彩,还有仿若纺锤状的形状”,能消解“压在我心里的不祥”,还能让“我”感到“一种极致的幸福感”,它的温度让“我”感到“无比舒畅”,它的气味让“我”的“精气神仿佛都苏醒了”,它还能让“令人窒息的丸善”“灰飞烟灭”。基次郎描写柠檬时,从视觉、触觉、嗅觉方面展现了一颗抽象又生动的不平凡的柠檬,并且在最后的爆炸中消解了“不可名状的不吉的团块”。《柠檬》声名大噪,每年的3月24日也作为“柠檬忌”为人们所纪念。甚至本来已经破产倒闭的丸善书店也重新开业,并且专门为了便于人们纪念基次郎设置了一个可以放柠檬的角落。

《柠檬》和《心中的风景》都描写了他的“忧郁和忧郁的消解”;《在有古城的町》中有十分微妙的光感与性意识的描述;《雪后》表现了背负命运、默默承受的伦理;《冬日》中则表明了他对死亡的释然;《樱花树下》则是性和死亡意象的群魔乱舞;晚期作品中,《爱抚》《黑暗之画卷》《交配》中充满了对生命体的天马行空的幻想,《悠闲的患者》中从主人公的心理描写扩大到个人的生活,乃至社会的视野。在短暂的创作生命中,他不断反思文学的本体和意义,用自己独特的“艺术至上”观带给人们以奇异的感官体验和不同寻常的想象世界。

至于本书的翻译策略,考虑到如今是“直译”的时代,而且大部分读者对日本文化中的“异域表达”接受度较高,许多读者看得懂日文,其中不乏日语学习者、日本文学研究者,所以翻译时以“直译”为主。尤其是在文章结构、语序上尽力忠实于原文,没有刻意改变;词语的处理上也以直译为主,但是涉及文化词时,为了流畅的阅读体验不便多作注释,因此在直译和意译之间取了折衷之法。在整个翻译过程中,除了主语有适当加译外(日文中主语省略的情况很多),我们极力避免了加译和漏译。举例来说,譬如这首歌词的翻译:

きょうは青空よい天気まえの家でも隣でも水汲む洗う掛ける干す。

在以上所述原则的指导下译出的译文为:

天空蔚蓝,今天是个好天气前边的人家,还有隔壁人家都忙着汲水洗涤、悬挂晾晒。

首先,形式上仍然采取三行,每行字数大致相等;读起来有一定的韵律和节奏;只有第三句结尾有句号。其次在内容上,第一句中把偏正结构的“青空”译成了主谓结构的“天空蔚蓝”,并且把一句话隔成两个短句,加了逗号;第二句同样加了逗号;第三句中原文是汲水、洗涤、悬挂、晾晒这四个动词的并列,我们加译了“都忙着”三字,并且把四个动词分成两个步骤——汲水洗涤和悬挂晾晒,并加了顿号。相比之前的翻译版本,这大概是最明显的区别了。每个译本各有千秋,希望诸位读者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阅读。

此外,若本书的文本出现谬误,还请诸位多多指教。最后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