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因为你就在我心里(第3/8页)

他始终话里有话,刻意强调了“兄妹”二字。

我擦擦眼泪,转脸对钱至说,麻烦你跟钱伯说一下,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因为那本书和天恩的“解读”,我对钱伯印象已然坏掉。

钱助理有些尴尬地看看我,又看看钱伯,然后讪笑着硬着头皮对钱伯说,爸,您看三亚这边的事情这么大,当红模特出事了,公关公司刚来电话,说是比较棘手……

棘手?他们收钱的时候怎么不嫌棘手?钱伯冷笑,并不理钱至。

钱至只能继续赔笑,说,爸,难得您老人家来了,不如给儿子指点一二,我也好跟着学习学习……

钱伯看了看他,说,学习?呵呵!怕是我得跟你学习了吧!

钱至尴尬地笑,说,哪儿能啊。爸,您这边走。

钱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说,我先去处理这边的事情了。你们兄妹难得劫后相聚,我也就不做打扰了。

然后,他就踱着步子,跟钱助理离开了。

他们走后很久,我都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凉生就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老陈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小姐啊,先生他……受苦了。

他一直称呼凉生“先生”,从不冠以姓氏,许是凉生对那个姓氏颇有抵触。

他说,唉!不知道哪个该下地狱的,给先生邮寄了一份快递。打开来,是三亚的一张报纸,好巧不巧是三少爷离开三亚那天的报纸。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报纸上面用红笔划出了一份《寻尸启事》,刊登的是姜小姐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要知道,那是先生离开三亚酒店时没来得及看的报纸啊!先生看到报纸上小姐出事了,又急又气又懊悔,急火攻心,当下就一口气上不来,一口鲜血喷在报纸上……

老陈还没说完,凉生就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下去了。老陈看了看我和凉生,叹了口气,就悄悄退后,默默离开了。

我看着凉生,想哭却已经哭不出声音了。

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

夜那么长,月光那么凉。

他的身影,宛如绽放在无边凉夜里的水中花,惊心动魄的美。

但我知,触手即碎。

不知过了多久,凉生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并没看我,眼睛直直看着远方,问,你很担心他?

我没说话,最终,点点头。

其实,我的心很乱,乱得就像是杂草丛生的原野。我恨不能有一把天火,将这乱糟糟的一切烧掉才好。

他低下头,眼角微微下垂,睫毛抖动着,扯起嘴角轻轻一笑,表情有些疲惫,说,其实我该知道啊,却总是心存侥幸。

我沉默。

半天,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他,陈叔刚刚说你……

他一笑,不置可否,说,是急火攻心了。

我暗自饮泪,说,如果死的真是我,不是一了百了了吗?

他苦笑,一了百了?我也想。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说,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这样。

他笑笑,看着我,说,怎么跟临死遗言似的?

我看着那间天佑曾呆过、此刻却空荡荡的病房,良久,低头,缓缓地说,其实,你一定不知道,他若死了,我也不会活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说,我只知道,你若死了,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我仰起脸,迷惑地看着他。

他说,因为你就在我心里,死亡也夺不去。

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他不再看我,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月亮,侧脸俊美异常,就如同今晚的月光。

我知道,这月光,此后经年,永在心上。

那个夜晚,我在极度不安中入睡。

梦到了天佑。

梦到他躺在床上,这些时日的病容那么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脸上,似是睡着了,月光之下,他的脸苍白而安静。

我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不敢惊扰,只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