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玉缘(2)(第2/3页)

也许除了卓兄,他就是她最重要的人了;更或甚者,除去先来后到的优先,他或许比卓兄更重要。但是她先遇到了卓兄,先亏欠了他,负着他的情意,负着他的责任,还负着他的性命,只能再亏欠眼前人了。

原本他们就该是毫无交汇的陌路,纵使相识也是像小玉对他这般针对敌视。如今已是额外的缘分,不该再强求更多了。

一滴泪珠从颊边滑下,滴在手中的黄纸上,迅速渗入粗糙的纸面。她把那沾了泪的冥纸扔进火盆,火焰立刻围拢过来,将那薄薄的纸片吞没,升起一缕细微的青烟,很快便蒸发不见。

小玉到底是孩子,守到亥时便撑不住了,昏昏睡去。

菡玉帮她把棉被掖紧,小玉动了一下,眉头皱起,身子蜷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呓语:“娘,别丢下我……”

菡玉心头一软,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小玉不怕,娘在这里呢,在你身边,不走。”

小玉在梦中似也感受到她的安抚,渐渐舒展开来,陷入酣睡。

菡玉轻轻地把她的手塞回被中,忽听身后传来不悦的低语:“你又不是她娘,为什么不告诉她?”

菡玉回头,见杨昭臂上挂着一袭黑貂大氅自门外进来。“相爷,你怎么来了?”

他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大氅披到她肩上:“我就知道你肯定睡不着,过来陪你。夜里寒冷,你现在身子不好,还不当心。”

貂皮的大氅极为暖和,是他冬日外出常穿的,扑面而来尽是他的气息,层层将她包围。她推辞道:“相爷穿得也单薄,这大氅下官不敢领受。”

“相爷下官,叫得这样生分,你得改改口了。”杨昭将大氅收回,披到自己肩上。

菡玉刚松了一口气,他却突然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掀开衣摆将两人都裹在其中:“这样两个人都暖和了。”

菡玉欲挣脱,窘道:“这里可是我爹的灵堂……”

“我心疼你长夜寂冷,所以过来送衣陪伴,堂堂正正的心思,岳父大人在天有灵,见自己女儿有人疼爱照顾,应该觉得欣慰才是,怎会怪罪?何况没有儿子送终总是凄凉,女婿也算半子,本就该为岳父守灵才合情理。”

菡玉嗫嚅道:“咱们又不是……”

“不是什么?”杨昭不悦地收紧双臂,似乎抱紧了就能束住她的心意,“咱们不已经是夫妻了,就差仪式而已。等丧期过去,你把官职辞了,我们就成婚……”

“相爷,”她出口打断,“你……你忘了那件事罢。”

“不成,你已经是我的人,怎么能无名无份。”

她眉间无奈中略带愁苦:“那明珠呢?裴娘子呢?甚至还有虢国夫人,相爷怎不给她们名分?”

杨昭脸色一黑:“我没碰过明珠。”

菡玉一愣:“当初你把她从我身边夺走强纳为妾……”

他坚持澄清:“我没碰过她。”

“好吧,就算没有,那虢国夫人和裴娘子呢?”

杨昭气短地别开视线:“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玉儿,你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始乱终弃,自古以来就都是一样的。相爷,当年你心意还在她们身上时,一定也对她们说过同样的话。”

“我没说过!”他语气中带了恼怒,“你不必说得好像都是我的不对,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我既然能迫你一次,就能迫你第二次、第三次。你当我蛮不讲理也罢,巧取豪夺也罢,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你,要我这时候放手,绝不可能!”

“可是……”她咬住下唇,泪水就溢了出来,盈满眼眶,“相爷,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不信。玉儿,你冒充自己娘亲的身份,把父亲说成夫君,骗得我团团转。我这一年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中度过,却原来只是个骗局。这回你又想拉个什么叔叔伯伯来蒙我?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

她忍住眼泪:“我没有骗你。”

“好,那你说,他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哪里人氏,家中有些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如何相识、如何生情?让我见得实实在在的人,我才会考虑你的说辞。”

“他……他叫卓月。”

说出这个两字,她终于隐忍不住,潸然泪下。卓月,这个名字就是她对他的全部了解,隔了这许多年,她依然能忆起当初自己是怎样努力地藏下心中思慕之情,只用平淡的语气叫他:卓兄。

“还有呢?”

她哽咽道:“我不知道。”

“玉儿,别告诉我你对你所谓的心上人一无所知。”

“他叫卓月。”她固执地重复。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就是他们之间全部的维系。她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来历,所知只这一个名字,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