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莲笺(4)(第2/3页)

菡玉不禁莞尔:“你是不是又想从西墙那个破洞里钻出去?”

“你怎么知道?”孩子惊讶地瞪大双眼,“那个洞是我前两天刚掏出来的,我都拿草盖严实了,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呢!”她有些沮丧。

“我……你还不是从小就这么顽皮!”

孩子害羞又得意地笑了出来,忽然脸色一顿,放开她蹲下去,手在土里摸了一阵,又往自己脸上一涂,整张脸又变成刚才脏兮兮的模样,盖住了泪痕。然后她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拍拍菡玉的肩膀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呀,没事就喜欢吃吃喝喝,酒量不好就别喝这么多,知道不?”

菡玉觉察,回头果然见杨昌站在廊下,看见了她,正往这边走来。

小玉趁他还没到跟前,飞也似的跑开,一边跑一边喊:“以后别再喝这么多酒了,记着我刚刚跟你说的办法!要记得哦!”

记得再见面的约定吗……菡玉忽然想起,还没有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里。

杨昌走过来,看到她微红的眼眶,讶道:“少卿,你怎么了?”

菡玉别开脸揉了揉心口:“没事,许是喝多了,刚才差一点吐出来。多亏了这位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向她道谢呢。”

“这不是吉中丞的千金吗,一会儿向中丞道个谢就是了。”杨昌也不多问,“相爷看少卿久不回还有些担心,因此派我来看看。少卿,你可好些了?”

菡玉摇摇头:“没事了,我们回去罢。”

两人回到厅中,杨昌过去对杨昭说了几句话。杨昭一边听,一边盯着菡玉,那眼光说不出是什么含义。好在他看了一会儿就回过头去了。他既然不问,菡玉也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自行坐下。

就她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有几个人醉得不省人事。年纪大的和酒量不济的,得了杨昭允许都先行退席了。吉温不知又被杨昭灌了多少杯,倚着柱子昏昏欲睡。连杨昭自己也没刚才那么清醒,脖颈泛红,说话时嗓门明显大了许多。

一场午宴进行了快两个时辰,眼看就要结束。菡玉一心想着还没有告诉小玉她的住处,小玉只是个孩子,也不知道她的化名,如何去找她?她心不在焉,不时四处观望,只想找个机会好出去找小玉。无奈杨昭那双眼睛不管看向哪里,总好像有一线余光投在她身上似的,让她抽身不得。

又有几名醉酒的官员告辞,厅中疏疏朗朗不剩几个人,寿星又醉得糊里糊涂,都意兴阑珊想要散了。菡玉眼见时候不多,索性硬了头皮对杨昭道:“相爷,下官暂且失陪。”

他挑了挑眉:“你又不舒服了么?可别再一个人乱跑。”说着就要叫杨昌过来陪她出去。

菡玉道:“下官只是去更衣,恐有不便。”

杨昌止出脚步,建议道:“那让杨九护着少卿去罢。”

杨昭和杨九俱转过头来古怪地看着他。杨昌轻咳一声,低头退下。杨昭道:“这里到底是别人家,你快去快回,别走岔了道。”

菡玉一出宴厅便飞奔去找小玉。府中奴仆众多,她却不能询问,只得凭借模糊的印象去找,碰到了人还要假装在寻茅厕。好不容易绕过众人耳目,寻到了小玉的住处。

小玉一个人住一进小院,院子里也没有下人伺候,冷冷清清。菡玉走进院子里,院中一株白紫薇开得正盛,树且有些年头了,粗砺如石的斑驳树干上冒出新发的枝条,蓬勃的绿叶白花与老朽的枝干极不相称,不似夏花,反有几分冬梅的韵致,宛如一幅淡彩水墨。她脚步一滞,在那紫薇前停住片刻,又立即调头步入房中。

屋内窗户都关着,光线黯淡,透着一股长年不开门窗而生的霉湿气,阴寒湿冷。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格局摆设,甚至这股潮湿的霉味,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她轻车熟路地绕过地上那些杂物走进里间,一边小声唤道:“小玉?”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帘布声响,她停住脚步,那声音也立刻止了。她暗暗一笑,故意不回头去看。

孩子喜欢和母亲玩捉迷藏,被子里、桌椅下、门背后,任何能藏住她那小小身躯的地方。她最喜欢躲在长及地的帘子里,抓住一端转几圈,帘子就把她整个裹在里面,严严实实,谁也看不见。她躲在布筒中,屏息听外面的动静,听到母亲叫她的声音,听到她从面前过去了,再突然把帘布一甩从帘后跳出来,抱着母亲的腿大笑,得意于自己又一次赢了游戏。

“好了,别玩啦,我知道你肯定又躲在那里,出来吧。”她忍着笑,朗声说道。

背后帘布一动。房门开着,天光透进来,把她身后的人影投在面前的地上,拉得老长。那影子猛地向前一扑,她也不避不闪,任她来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