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前些年,仙门女修之间传着一句诗,说的是当世两位风头正盛的少年剑修,“十年修得吴六剑,百年修得孟观之。”吴六剑便是六剑真人吴清阳,孟观之是他的师弟。后来也不知是哪位老散人听见了,笑道:孟观之轻浮子,浪得虚名,该是百年修得吴六剑,千年修得李道玄。

这话丢进偌大的仙门,水花都没砸出一个。

可吕洞庭对李道玄却是极为恭敬客气,二人同辈,后生不懂事,他却是活了这么些年,自然知晓分寸。两人刚从隔壁回来,那孩子还睡着,吕洞庭接到消息说是那孩子跑了,却不料他跑到了李道玄这儿,李道玄这些日子因为仙界大典客居长白,闹出了这档子事,吕洞庭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若是自家门庭之事倒也罢了,可这孩子偏偏身份特殊。

终于,他对着李道玄道:“不瞒真人,这孩子是孟观子之子。”

屏风后面的孟长青听到这一句,心都快跳出来了。

李道玄微微一顿,半晌才道:“我记得这名字,数年前,大雪坪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

吕洞庭听到“大雪坪”三个字,不免叹了口气,“不错,是那位叛出长白的孟观之,这孩子便是他与菩萨宗的妖邪所出。”当年大雪坪仙门斗乱,菩萨宗邪修为祸人间,仙门倾力才将其抄杀,其中还多亏了玄武及时出手相助。吕洞庭斟酌片刻,终究是将实情吐露,“那菩萨宗孟观子本是我长白弟子,他十岁投入我门下,天赋其才,十五岁便名震仙门,可惜自视甚高,为人轻浮放荡,一步错步步错,终究走上了邪道。”

吕洞庭想起当年的孟观子,一时也五味杂陈,“我对他寄予厚望,不料此子为了追求所谓的无上修为,竟与菩萨宗的圣女双修,我那时候才知道他心术不正。那妖女把孩子生了出来,被我的弟子吴清阳捡了回去,便是今日的孟孤。”

李道玄静静听着,也没发表什么感慨。

吕洞庭继续道:“孟观子残杀仙门修士,临死前终于大彻大悟后悔不已,可惜覆水难收。临死前,他给自己的儿子取单字,孤。孟观之死后,吴清阳夫妻念及多年情谊心中悲切,将自己的儿子取字‘闻过’,给孟孤取字‘改之’,闻过改之,意为‘既闻过,必改之’,夫妻二人待孟孤如己出,大雪坪一役,吴清阳夫妻为了护住孟孤,双双丧命,其子吴聆也为菩萨宗邪修所害,至今耳聋目盲。究其祸乱源头,仍是当年孟观子与菩萨宗妖女勾结。”

李道玄当年参与了大雪坪一役,只知道是菩萨宗邪修蛊惑信徒滥杀无辜,却没关心过其中缘由。他与孟观子和吴清阳皆是一面之缘,六剑真人吴清阳,又被称为吴六剑,素有六剑真君子之称,与师妹吴玉十年恩爱如故,夫妻二人双双死于邪修之手,这其中原来有这么一番托孤的曲折。

吕洞庭低声道:“我知孟孤可怜,当年他尚在襁褓,一切与他无关。可人心无法不偏,这孩子让人想起他的父亲,想起大雪坪那桩旧事,到如今将近十年,死于那场灾祸的长白弟子的遗孤都已经长大成人,这群遗孤又何尝不无辜。尤其是吴聆,吴聆那孩子,与他父亲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李道玄许久都没说话。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吕洞庭低声道:“长白家丑,让真人笑话了。”

李道玄道:“清静真人。”

“真人但讲无妨。”

“为何不放孟孤下山?”李道玄望着那扇屏风,“给他寻一户普通人家,隐瞒其身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未尝不是个办法。”

“真人有所不知,清阳死前曾与我彻夜长谈,说孟孤无亲无故,恳请我将他留在长白。清阳自觉对师弟没有尽到劝诫义务,对这孩子怜惜非常,夫妻两人瞒着我已将孟孤收为义子。”

李道玄许久才道:“过去的已然过去了,这孩子的事,由他自己决定吧。”

吴洞庭一声长叹。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待到吕洞庭离开后,李道玄这才看向那屏风,低声道:“出来。”

孟长青已经在屏风后面泣不成声,死死捂着嘴。良久,他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忽然,他跪在了李道玄的面前,“道长,我不认识什么孟观之,我没有害人,我以后也不会害人的,我不敢的,我不敢的。”

李道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清静真人说,你伤了同门师兄弟。”

孟长青闻声脸色都吓白了,他忙道:“道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敢再害人了!道长,你饶过我这一回,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他慌忙道歉,又要给李道玄磕头。

李道玄扶了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瞧他吓得嘴唇都发白,一时也无话,许久才道:“我与清静真人商量了,去留你自己决定,若是你想下山,我可以帮你寻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