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吃荔枝都能醉(第2/4页)

只见杨剪两手插兜,正望着窗外,仿佛心不在焉,李白的脑袋又低了下去,他默默把那一厚沓中文报告推到方昭质面前。

“说实话,这医院我没听过,你可能是找到莆田系了,”方昭质放柔声音,凝望着李白,竟显出点同情的意味,“先去检查吧,这份我也会看的,放心。”

打印机方才吐出一张纸,现在已经凉了,他把它交到杨剪手里。

李白不觉得自己按照单子一项一项地跑科室做检查会出差错,但方昭质似乎就这么认为,至于被他光荣托付的杨剪是怎么想,李白不知道。那人好像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但也没有很投入,回北京之后一直如此,让人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不过本就没什么好投入的吧!无非是抽血做CT,检查肝功肾功,李白进去了,杨剪就在外面等着,李白面色惨白,无端跑去厕所干呕,杨剪就陪他坐一会儿,等他喘匀了就递给他一颗糖,说检查完再吃。

老式的大虾酥,很黏牙的那种,李白一直喜欢,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基本上每个项目都要排上一会儿,还有急救病人加塞的,这一下午就耗在了各个楼层间。有次李白看着杨剪的侧脸,正出神,冷不丁轻声开口:“杨老师,我记得你以前没事儿喜欢逛医院。”

杨剪眉头挑了一下,道:“有吗?”

“有啊,你自己说的。”

杨剪看着他:“那我有没有说为什么喜欢。”

“你说看到那些生离死别,就觉得自己的破事不算什么了,”李白的话忽然顿住了,他又低低地说,“……对不起。”

是啊,对不起。生离死别……还要去看别人的吗?他们自己经历的就够多了。太够了。或许马上又要经历一次。

而说这话的时候杨剪还很年轻,喜欢晒太阳,总是松开把手骑车,拽下垂柳的一片叶子,经常笑,笑开了就有两个梨涡。

对不起。

其实李白一直很想知道杨遇秋刚死的那几天他是怎么过的,尤其第一天,第一个小时,第一分钟……无限逼近那个节点,这些年他一直在想,杨剪有没有哭,又有多久无法入睡。独自在那房间里闷着,焊坏了自己的眼睛,面对黑白的伪神,那时的杨剪又在想些什么。李白一目十行看穿越的时候总是无法集中精力,想自己也穿越了,得以回到那些夜晚,他知道自己会崩溃,但他就是想看,他知道那时的杨剪必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现在也不一定有多喜欢,但他就是为自己的缺席而痛悔。

那如果他也死了呢?

杨剪会不会流泪,会不会失眠?

正如看到他就能看到杨遇秋不成人形的模样,杨剪以后看到谁,就会想起他的死?

方昭质吗?

可他现在是不是又不会死了?

真对不起啊。

杨剪却拉他站了起来,“到你了。”很温柔地避开藏在细疤间的针眼,握了握他的手臂。

那天离开医院前两人又回了趟肿瘤内科,方昭质屋里有人,大概是加号看了几个病人,等他俩进去,方昭质就简单嘱咐了两句,说莆田系医院的那几张破纸他看完了,全都是胡扯,这边检查结果两天就能出来,最近就注意一点,不要再喝酒了。

他还约杨剪吃饭,要杨剪请客,好像李白的病已经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杨剪答应下来,问他什么时候,他就笑笑,说最近忙死啦,等你弟弟活蹦乱跳吧。

回家的路上李白把大虾酥含在嘴里,戴了牙套不敢乱嚼,他闭着嘴巴,听杨剪说起这位方医生的来头。

名医世家,从爷爷那辈开始就在协和当大夫,爸妈也是在医院认识的,现在已经当上了大专家,大领导。至于方昭质自己,北大医学院八年直博,拿过国奖发过SCI,毕业就分配到了肿瘤内科。他比杨剪小了一届,叫杨剪师兄是因为他大一报到的时候排错了队伍,被杨剪给当成自己学弟领到物院去了,闹了这么一乌龙,也了解到对方都是四中考来的,从此就这么相识。都喜欢吃食堂的冒菜,都喜欢看国安,也都在同一支辩论队里,他是一辩,杨剪喜欢四辩收尾,关系一直不错。

毕业之后倒是基本上没有联系了,杨剪只知道这人也去了协和工作,电话还是从旧手机里翻出来的,本来只想方便挂个号,谁知道会那么巧,方昭质所在的正是他们要去的科室。

上来就请人帮了这么大一忙,杨剪说,得找机会还回去。

李白心知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他只希望自己的十二万块——现在剩下十一万五左右——还够用。

毕竟他也是一样,要是让杨剪借给他钱,他都不愿。

半路他就拉着杨剪走进小巷子里的超市发,对于李白而言,与其考虑那么多,不如想想晚上做什么饭吃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