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剑网三王遗风(二十九)

以为离了恶人谷的岩火, 离了昆仑风雪, 李承恩却忘了, 如今外界, 亦然近深秋。

姜晨上次离开长安时, 便是冬雪之际,如今再来, 也寒风萧瑟。

沿途之境何其相似,相似到只要他一个转念,就能想到无数与此相近之境。

他不知看遍多少枯荣, 也不知还有多少荣枯待他看去。

寒风瑟瑟。越近长安,途中萧索越发难以掩饰。

令人意外。

此处皇城,本是上下两千年中天下富饶之地, 只是似乎他每次选择的时间都偏差了些。不但看不到长安桃花绯雨, 所余下, 也只是一地秋风黄叶。

数日露宿荒野,今日落足客栈。

李承恩瞥了姜晨一眼, 半个不字也没有说。

他还以为王遗风多么心性坚韧, 原来也免不得他那娇生惯养的公子身份。这三天一大洗两天一小洗的毛病到底如何惯的。

他们天策可没有这般大大小小的毛病。

又非作大雅之乐,江湖之人, 何以还焚香沐浴,吃斋如素, 过的苦行僧一般, 他既是恶人谷的人, 难道不该吃喝嫖赌样样在行。

李承恩颇为不懂。

寒意侵袭。

连连水路陆路交换, 奔波五六日,如今终于近了长安,不曾听闻长安城有何不幸,李承恩确然松了口气。

对着姜晨房门,摸了摸下巴,决心大着胆子验证一番。

他觉得他不验证,怕是心里“难安”。

他敢,无非也是因近几日发现王遗风的底线实在宽广,好脾气的好似没脾气,芝兰玉树世家公子。当然,除了那双眼睛。那眼睛看不能入眼之人,表面是谦和有礼,实则就是不屑不屑加不屑懒得计较。虽然李承恩一直不大想承认,他也就是那被不屑的人之一。

他甚有把握,王遗风绝不会为这么些小事对他出手。

姜晨整好衣衫,打开房门时,久候的李承恩呼冲进来,手中抱着瓷盘,酒葫芦,小二提着红泥炉,陪着笑脸溜进来。

稍一放下,见着姜晨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一激灵,风一般麻利的冲了出门。

这房的客人未免太可怕了,这屋里的阴气比之外侧,都要降了多少。

若不是另外这位大主顾给了银子,他是真不想擅入这位客人房间。

姜晨面无表情转过身,看着忙碌的李承恩,又不知此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却都不如谭儿那样的孩子,没有半分眼色。

之前看这李承恩,是个心思玲珑深重之人。既能官至辅国将军,何以如此不知轻重。

李承恩转头之间,看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莫名嫌弃,手抖了抖,干咳了咳以掩饰尴尬,凝神贯注地再去倒酒。

火炉已被点着,在并不明媚的天气下散着柔柔暖光,好似冷清的房间,也有了些温度。

姜晨鼻子动了动,眉头一拧,“去你房间。”

要喝酒,自己去你房间。

李承恩立刻意会,意会是意会,可他就是不出去,反道,“谷主,如今将至长安,在下被追杀五六月了,心中实在忐忑,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谷主若不嫌弃,不若今日共饮一杯?”

姜晨眉头蹙的更深了,倏忽想到了陆小凤那毫不忌讳的酒鬼加色鬼,冷淡拒绝,“关我何事。”

你怂关我何事。

李承恩无言,默默扇了扇炉火,火焰一跳一跳,美丽璀璨而热烈。李承恩忧愁道,“在下只是怕,一时控制不住,喝的过多人事不醒,便会死在不该死的人手中。”

想起不该想起之事,姜晨已有不耐,“不会。”

对自己的武功这般有信心???

李承恩:“虽谷主武功高强,但你我毕竟相距一堵墙,这万一没来得及……”

姜晨一掌推了身侧瓷瓶打向李承恩,难得暴躁,“出去!”

李承恩脚尖一趔,将火炉勾至旁侧,避开了瓷瓶。

“哐啷”一声脆响。

李承恩:……

为何突然像疯狗似的乱咬人?又有哪里超出计划了?你忌讳怎就这般牛毛似的数不清?

王遗风啊王遗风,你的好脾气呢?你的宽容呢?被狗吃了么?一个大男人,为何如此善变!简直比忆盈楼里的那些小姑娘还难哄!

姜晨眸色一厉。

李承恩伸出后世传言尔康手,果断道,“谷主!冷静!我什么都没有想!”

姜晨冷哼了声,见他依旧没有离开之意,转身踏出房间。

他倒是看轻这位将军了。

什么是累赘?谭儿能算吗?就是李承恩这般,才称之累赘。

曾有一世,陆小凤都好奇于孤高冷漠目空一切的白云城主,为何对一个瞎子另眼相看。

其实也非常简单。叶孤城绝不认得花满楼,而花满楼,是他姜晨才认识的人。

与花满楼结交之时,他难说没有怀着这样阴暗的心思。好似认识一个原主不曾认识的人,有了原主不曾有过的经历,走着原主不曾走过的路,他就与原主不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