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为风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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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然那天赶回家已经是午夜时分,站在自家门口时没有掏出钥匙开门,而是先伸出手去敲了敲门。见里面并没有什么回应,他的心也一点点冷下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目光所及之处,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餐桌上的钥匙。

房间里空荡荡的,阮珊已经收拾了自己所有的衣物离开,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邵然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好几次拿起手机想打一个电话给阮珊,可最后还是放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也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觉得有些疲惫,手里的一瓶矿泉水喝完,索性又站起来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出来,往高脚杯里倒上一杯,自斟自饮。

黎明时分去冲了个冷水澡睡下,决定先把感情的事情放在一边,爸爸的身体又经过昨日的一场手术,怕是真的难以再撑下去。邵然知道,公司恐怕将面临一场硬战。而在这场硬战中,他逃避不得,必须站在最前面。

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来说,一场全心全意付出过情感的恋爱的结束总是痛苦的,回到寝室之后的阮珊连东西都没有心思收拾,径直爬到床上蒙上被子睡觉。宋斐斐叹了一口气,在下面忙前忙后地给她整理。

晚上沈梦回来,见到这情景愣了一下:“你们都回来了?”

“嗯,”宋斐斐点点头,“阮珊要搬回寝室住,我先在这儿陪她几天。对了,江子城让我问问你最近怎么没有去研究所?是不是学习太忙了?”

“江子城”三个字传到沈梦的耳朵里,她整个人趔趄了一下,手里捧着的书也哗啦啦全部掉在了地上。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慌忙蹲下身去捡:“嗯……我,我最近忙着看书,暑假没有找工作,那里缺人手的话,我、我下周就去。”

“嗯。”宋斐斐看出了沈梦的行径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对于阮珊来说,这一夜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她并不知道,躺在床上的她身体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从她的床铺看得到外面的夜色,被雨水洗刷过的夜色显得澄明美丽,她窸窸窣窣地从床上爬下来,到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夏夜的风就这样轻轻地吹着,吹动她心底的忧愁和惆怅。

少女时期她对爱情有过许多种憧憬,也曾给自己的爱情做过许多种猜想和假设,对一个文艺少女来说,她以为自己的爱情或许会死于激情退却后的厌倦,会死于一方懈怠或厌倦,会死于遇上另一个更心动的人,反正是没有想过会因为对方家庭的反对而分手。

她能接受不爱,却无法接受爱着的人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投降,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心里是怨恨着邵然的。然而锋利的怨恨怎能抵挡住绵长的爱意,阮珊托着下巴坐在窗台前吹着风,他们在一起时的种种场景又扑面而来。

是某月某日,他结束生意场上的酒宴醉酒回家,阮珊给他开门后赌气不理他,他在她面前蹭来蹭去,噘着嘴说道:“我要抱抱。”

是某月某日,客厅里的灯光昏暗,她与他重温老电影《人鬼情未了》,最后的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流着泪看向他,而他亦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是某月某日,他参加一个珠宝展回来,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给她的脖子上戴上那条项链,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爱你。”

是某月某日,她夜里做了噩梦,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似乎也有所察觉,环住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从梦中惊醒,看着他便忽然觉得安心。

是某月某日,晚饭后她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读诗给他听,读的是那首《因为风的缘故》。他中学读的理科,大学学的金融,原本对这些小情小调文艺范儿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却愿意安安静静地听她读完一首诗。

“昨日我沿着河岸,

漫步到芦苇弯腰喝水的地方,

顺便请烟囱,

在天空为我写一封长长的信。

潦是潦草了些,

而我的心意,

则明亮如你窗前的烛光。

稍有暧昧之处,

势所难免,

因为风的缘故。”

因为风的缘故,阮珊在夜风中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又怔怔地站了一会儿,重新爬回了床上。

第二天宋斐斐怕阮珊待在寝室里会闹情绪,拉着她一起去逛街。在步行街逛了两圈之后两人各买了一条裙子,随后就进了商场里的星巴克,点了两杯咖啡坐着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