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振衣飞石(153)(第2/4页)

如今皇帝一句话就把兵部尚书提进了枢机处,论身份是完全够格了,孔杏春立刻上前恭喜。

议事完毕,孟东华风急火燎办差去了,衣尚予与孔杏春则在武安殿值守,随时参赞军务。

谢茂照例赐了饭食。衣尚予借口更衣,衣飞石很默契地告退跟了上去。

“你在武安殿无职,本就不该进来。”衣尚予冷冷地指责。

衣飞石垂首不语。他确实不是枢机处大臣,不该参与这种层级的议事,可是,他是羽林卫将军,皇帝要他伴驾,他难道能说我不来?

“纵然来了,你也不该说话。”衣尚予道。

衣飞石低声道:“儿子知错。”

“七年了,小石头。”衣尚予提醒道。

衣飞石当然能听懂父亲未出口的意思。

皇帝登基已经七年了,威仪日重,群臣都不太愿意和皇帝对着来。今日皇帝要发中旨,衣尚予没吭声,孔杏春没吭声,就他衣飞石一个本没有资格进武安殿的羽林卫将军出声了,何等显眼刺目?

事不及天下太平,衣尚予才懒得管皇帝是怎么当的。文死谏武死战,只要皇帝没弄得倒行逆施烽烟四起,别的事情就让文官操心,劝谏这事儿,要死让内阁的人去死,关他衣家屁事?

衣飞石的想法则和衣尚予不一样。

衣尚予不在乎皇帝,他在乎。他爱惜皇帝的名声,所以他才要冒险出头劝谏。

“儿子有分寸。”衣飞石低声道。

衣尚予冷笑了一声,对衣飞石的反应极其不满。

衣飞石态度虽恭敬,可话里就是“我还要继续干”的意思,根本没把父亲的提点放在心上。

衣尚予不再开口,二儿子羽翼已丰,主意又正,他总不能再把衣飞石当八岁顽童训斥教养。

这样也好,也许不必等到皇帝驾崩,衣家的危机就解除了。高高在上唯吾独尊之人,能受得了身边人叨叨几年?没准儿小石头加把劲儿,被皇帝扫地出门后,还赶得上回家生个儿子。

衣尚予嘲讽地想。

衣飞石本来觉得自己稍微劝皇帝一句,应该是不碍事的?被亲爹专门拎出门敲打了一回,他反倒忐忑了起来。

本就是漏夜进宫议事,勉强安排好换帅之事,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谢茂用冰凉的冷水搓脸醒神,又去了内阁。衣飞石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只能默默守在殿前。

枢机处安排战事,内阁则要布置陈地安民固土的措施,这一忙碌就是一整天。

一直到夕阳西下,谢茂才揉着眼睛出来,也没忘了吩咐御膳房给内阁几位老大人送养身粥,叮嘱在内阁帮差的容庆:“你年轻,亲自盯着,叫三位阁老轮着睡觉,都熬着不行。”

容庆也跟着熬了两天一夜了,两眼赤红,嗓子暗哑:“臣遵旨。”

衣飞石连忙上前扶住皇帝,看着是虚虚一扶,其实他功夫好,谢茂几乎不怎么使力就被他带走了。文华殿到太极殿也不是多远的距离,谢茂在车上晃了晃就睡着了,到太极殿门前车才停住,他又醒了。

皇帝困成这样,衣飞石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闷声服侍皇帝进殿洗漱,塞进龙床上陪着歇了。

第二天晨起,睡醒了的谢茂又恢复了活力,搂着他各种亲热,闹完了一阵儿,衣飞石才想起昨天的事,赔罪道:“昨日在武安殿,是臣僭越了。陛下恕罪。”

“昨日?”谢茂都忘了。

想了想才明白衣飞石在挣扎什么,失笑道:“朕喜欢你这样,尽管谏,朕都听着。”

又赶紧宣布了一条例外,“就那件事不能谏!”

……那件事我也不敢再谏了。

衣飞石拉着他的手,在他怀里靠了靠。人若无身后之忧,多好?

简城发生的暴乱只持续了短短九日,就被驻守在附近的固土军户联手镇压了。

——根本就没用得上远在襄州的西北轻骑。

当地固土的军户本就是西北军刚刚转籍落地,这些年就是农时耕种,闲时操练,就算有些士兵转籍军户之后恋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操练不那么积极了,相熟的袍泽兄弟聚行伍而起,瞬间就恢复了大半的战力,何况,在简城闹事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城都不会守,打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西北骑兵更换统帅的圣旨下达之前,东夷公夏侯朗才下令坑杀了六万暴民。

夏侯朗打仗是拖泥带水,敌方我方看了他都头大,可是,能凭军功封一等公,他的眼光也极其毒辣。简城就是个火药桶,火星子扑不灭,一旦炸开,整个西十一郡都要上天。所以,一向办事拖拖拉拉,上面没有命令戳他他就绝不动一下的东夷公,一道命令把六万暴民全部坑了。

才陷入观望、兴奋状态的故陈遗民都惊呆了!

自从衣家离开襄州之后,谢朝新任的西北督军事夏督帅那叫一个好脾气,从来不找事儿,偶尔出门打猎、操练,遇见陈地百姓也都是笑眯眯的,满嘴的善良慈悲,教训士兵要和光同尘。有门路的有心人去打听夏侯朗的战绩履历,发现这就是个撞大运的“银样蜡枪头”,于是,想要复国的心思越发活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