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振衣飞石(105)(第2/4页)

当日衣飞金那一封从襄州直奏皇庄却被下毒的奏折,就是在西河世家经营的官驿里出了岔子。衣飞石向京城直奏的奏折会无数次泄漏机密,同样也是在西河世家经营的驿路上。

衣飞石已经把这事儿向谢茂禀报过了,然而,驿路这事儿太过重要,衣飞石不敢轻易动手。

——把西北几个州驿路上的西河人全部砍了容易,砍完了怎么办?全部换上自己的人?既然驿路这么重要,他三下五除二自己去占了驿路,这不是平白惹朝廷忌惮么?

不换上自己的人,那换谁的人?谁的人也不放?没人驿站彻底停摆,联络通路也完了。

所以,哪怕衣飞石很想杀几个抄他给皇帝密折的混账泄恨出气,到最后也没敢轻举妄动,只能交给皇帝来处置。

上辈子谢茂就对西河三郡不安分的世家大族极其不爽,这辈子正面怼了几次,看得出来,西河世家这是完全没把谢氏皇族放在眼里——想骗朝廷的钱,我就骗。想勾结朝臣走私资敌,我就资敌。想给皇帝的奏折下毒,我就下毒。想泄漏边帅给皇帝的密折内容,我就泄漏。

反正你谢朝怎么不爽,我就怎么来!谢茂准确地感觉到了西河世家的轻蔑态度。

若说骗赈灾银子,走私军资,都只是商贾贪婪为利走险,后边涉及驿路的这两件事,就是彻彻底底地反骨蹿出了天际。给衣飞金直奏皇帝的奏折下毒,这是弑君。泄漏边帅军机给陈朝,这是叛国!

还能为了什么?

西河国并入谢朝舆图也没有多少年,近年频繁生事,未尝没有趁着谢氏皇室内斗、与陈朝苦战的时机,复国自立的打算。

若不把西河三郡收拾安分了,刚刚打灭的陈朝有样学样,谢朝后患无穷。

谢茂理了理思绪,先给太后写信。

第一条是,不怪罪泄漏殿试策对的贡士,着礼部重新组织一次殿试,仍旧由太后主持。

第二条是,一,停西河三郡乡试三十年,二,今科所有西河三郡籍贡士,全部黜落。

第三条是,所有行走在谢朝境内的西河三郡籍商贾,无论任何课税皆三倍。

——跟朝廷作对,看看谁流氓,看看谁难受!

写好给太后的信,谢茂放下御笔,在旁服侍的银雷恰到好处地递来一杯清茶。

他喝了半杯,突然问道:“侯爷身边似是换了个新的亲卫?你去看看,悄悄地把人带来。”

银雷躬身退下,即刻就去办差。

谢茂很少会绕过衣飞石直接去找他身边的人,一则显得对衣飞石不太信重,二则既然是衣飞石的亲卫,被招来问了话,事后也必然会禀告衣飞石。本来就瞒不住,故意背着衣飞石去找人又何必?

这会儿他故意找孙崇来问话,就是存心敲打衣飞石。

昨儿衣飞石带着戏子来见谢茂,把谢茂气得够呛。然而,那时候见衣飞石耷着肩膀眼藏慌乱,他又舍不得过分训斥。以衣飞石的脾性,当然也不敢和他争辩吵闹,不就是跪着乖乖地让他发作么?

谢茂连骂都舍不得骂,更别说对衣飞石使其他的训诫手段了。

当面骂不得,谢茂决定背后骂一下。

孙崇必然会对衣飞石转述他的震怒和不满,下一回衣飞石就不敢了。

……应该不敢了吧?

想到这里,谢茂颇为犯愁。他发现,和他从前担心的一样,现在他是真的对衣飞石有点没辙。

甭看衣飞石见他沉下脸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这只大猫对着衣飞石那只小老鼠,正经是舍不得抓也舍不得挠,高兴了舔舔流口水,气昏了还是只能舔舔流口水。叼在嘴里都怕把小老鼠伤着了。

谢茂把最后半杯茶饮尽,将给太后的信折好,亲自钤封。

看了半天奏折的谢茂起身舒展筋骨,吃了半盘子椒盐猪肘,觉得挺好想给衣飞石送。

突然想起银雷这会儿还在偷衣飞石的亲卫,再想起昨儿衣飞石带来的少年,谢茂改主意了,他吩咐朱雨:“叫厨下准备一碗羊肝,清水煮了,赏定襄侯。”

朱雨顿时对衣飞石充满了同情。

他服侍衣飞石日久,当然熟知衣飞石的饮食习惯。

这位侯爷是最爱吃小羊的,然而,他只爱吃羊肉,角蹄内脏等一概不沾。本来就不爱吃羊肝,皇帝还故意交代用清水煮,腥膻之气不除,怎么吃得下去?

到了厨下之后,朱雨故意找了一个装蛋羹的小碗,小巧玲珑一个,仅鹅蛋大小。

再装上厨下煮好的清水羊肝,放进炭火烘烤的食盒里,提着去“放赏”。

到了衙门没看见银雷,朱雨以为他已经把孙崇带回行宫,路上错过了而已,也没有多心,熟门熟路地去找衣飞石。这正是马上就要午膳的点儿了,见他提着食盒,衙门上下也都习以为常,皇帝爱重定襄侯,经常来赐食放赏,多新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