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悲去兮(第3/5页)

“我并不期待你死在我的手下,你毕竟是我的孩子。”弑心叹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变得强大,做你应做的事。伽蓝有很多秘密,小潋,如果今天你杀了我,证明你已经足够强大,伽蓝的秘密就会对你开放。”

怒火在胸中翻涌起来,夏侯潋强压着心中的愤恨,道:“秘密?不就是你在朔北的敌人么?那是你的债,不关我的事!是你的懦弱害了你的先辈,为什么要让我和持厌替你还债!因为我们是你的儿子?可笑!老秃驴,我夏侯潋没有父亲,只有娘。她叫夏侯霈,是横波的主人,天下第一刀。夏侯潋,姓夏侯!”

夏侯潋站起来,横波水银一般泻出漆黑的刀鞘,他举起刀,檐外蒙蒙细雨落在刀刃上,细细密密,波光点点,“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各人有各人的债,今天,我是来向你讨债的!拔出你的步生莲,弑心!”

“不必。我老了,老人家应该喝喝茶,抽抽烟。我就用这杆烟斗吧,它和我是老朋友,让它看看,你的刀术究竟走到什么地步。”

弑心蓦然抬起眼,苍老的额头筋节毕露。他猛然一拍矮桌,力量太大,矮桌顿时四分五裂,木屑横飞中,紫砂壶和两个小杯腾空而起,夏侯潋挥出孤厉的一刀,刀刃同时没入壶腹和杯身,茶具整整齐齐断成两截,锋利的刀尖在弑心面前划过。

弑心迅速后退,立在雨中。黑色袈裟被雨沾湿,包裹着他瘦削的身躯,像一棵孤生的枯竹。他叹了一口气,似在惋惜他名贵的紫砂壶。

夏侯潋步入雨中,双手握紧横波,黑色麻衣在行走间抖动。

他缓缓调节着呼吸,一步一呼,一步一吸。脚步越来越快,呼吸也随之加快,淅淅雨声中,他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吐息调节到最完美的状态。一瞬之间,他突然发动,冲过萧瑟的雨幕扑向黑衣的僧侣,两袖向后延展翻飞,像在雨中颤抖的黑色暗蝶。

“铮——”,金铁相击的清丽脆响,弑心仅仅举起那根破旧的铜烟杆,竟止住了横波狠绝的一击。弑心轻轻摇头,烟杆按下横波刀刃的同时滑过夏侯潋的右手腕,打在夏侯潋的肩井穴上,肩膀像被毒蜂蛰了一下,痛麻的感觉从那一点开始蔓延整只臂膀,他差点握不住横波!

他极力握紧横波,却来不及挥出下一刀。弑心反握烟杆,一拳击中他的面庞。天旋地转,他栽倒在地,尝到血和土的腥味。

冰凉的雨滴打在脸上,身体从里到外的发寒。

他竟然没有在弑心的手下走过一招!可他用的仅仅是一杆破烟斗!

弑心依然站在原地,怜悯地看着夏侯潋,“小潋,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啊。你忘记了,持厌的刀术是我教的。你忘记了,即使是你的母亲,也胜不过我的步生莲。虽然我的右手受了伤,但对付你仍是绰绰有余。因为你的刀术,实在是太差了!”

“闭嘴!”夏侯潋爬起来,抹干净脸上的血和水。

他再次冲锋,雨水在他脚下溅射出去,泥点沾湿鞋袜。他的双眸闪烁着凶猛的狠意,凭着一腔向死而生的孤勇,斩向弑心。

横波在他手中不停翻转,刀光几乎笼罩了他们全身,铮铮的声音不断响起,像刚劲的琴弦不断被拨动,那不仅是两股强劲的力量凶猛地对撞,更是夏侯潋的每一击都被弑心封住!漫天的雨伴着漫天的落叶,他们在纷纷叶雨中激烈地交锋,夏侯潋以迅速的连击斩向弑心,弑心在格挡的同时后退,他们很快绕了庭院整整一圈。但夏侯潋连弑心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反应过来,这样迅猛的连击已经几乎拼尽他的全力,而弑心却不紧不慢如闲庭漫步。

在第二圈的开头,当一枚枯黄的落叶划过二人中间之时,夏侯潋的刀刃斩开了那枚落叶,与此同时,破风之声迎面而至,他看见烟锅穿过两半落叶的缝隙,然而他的头颅被重重一敲,像一个大钟在脑海中被撞响。

视野一片模糊,他的头发着晕,钟声不停在耳边回响,沉重又缓慢,他觉得他的心跳似乎也变慢了。他跪在地上,前扑,冰凉的落叶粘着他的脸颊。冷,沁骨的冷。

“你的刀术一直都很差劲。”弑心叹气,“夏侯霈太纵着你,别人练刀的年纪你却在爬树、掏鸟巢、烧我的山寺。我费尽心机,甚至杀了夏侯霈,想要让你变强。你的确变强了,可还远远不够。”

夏侯潋咳出一口血来,撑着地面,再次爬起来。他的额头流着血,脸上粘着灰黑的土屑,像一个灰头土脸的丧家之犬。

“滚你丫的蛋!”他啐出一口血痰,吼道:“再来!”

第三次冲锋!夏侯潋合身扑向弑心,两个人的身形粘滞在一起,一样的黑色,一样的瘦挑,像两道墨迹冲和在一起。夏侯潋拼尽全力出刀,燕斜、斩月、蛇步,凛冽的刀光笼罩了他们全身上下,织成一张密网。然而,弑心的烟锅仿佛是从天而降,从斜刺里如鬼魅一般蓦然出现,狠狠击打在夏侯潋的穴位上。先是大腿、膝盖,然后是胸口、肘关节,手腕、脊背,全身上下,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