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剖白(第2/2页)

但要叫他自己说,他现下,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皇帝便一脸恋恋不舍,“谢卿,你去忙吧。”

谢靖应了“遵旨”,眼光还不往回收,只在皇帝脸上,晃了一道,又晃了一道。

卢省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是败得彻底,可这事捅到了皇帝面前,谢靖就不能轻举妄动。就是为着不叫皇帝伤心,也不能杀了自己。

他惯会见风使舵,到了刑部,一改在宫中的铁骨铮铮,马上跪伏在谢靖脚下,“谢大人,您可千万别杀我,皇上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我跟着皇上,已经十五年了。”

谢靖到了此地,再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一点表情也无,

“不是我要杀你,是国*法要杀你。”

卢省一听,刚想站起来的腿,又瑟瑟发抖,“瞧您说的,国法可不就由着您,捏圆搓扁么?”

谢靖听了此言,一脚踹开他,“你果然目无王法。”

卢省赶紧又拜了几下,“您大人有大量,我懂什么呀,我只知道伺候皇上,只这一点,和谢大人是一样的。”

谢靖就说,“你还有脸提皇上。”他怒目逼视,卢省往回缩了缩,“隆嘉七年北狩,皇上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

卢省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宛如筛糠,“我没想过要害皇上,我只是让他们,远着皇上,别搅了皇上的游兴。”又说,“我也在那里,也是要没命的呀……”

当年卢省一不留神,把皇帝的路线说给郭奉,又传至脱目罕那那里。脱目罕那自当上部落头子那天起,目标从来就不只是统一北项各部,而是意属后明。

那时他亲来顺宁接那一批箭矢,听说后明的小皇帝,居然有兴致来边境玩耍,便觉得是天赐良机。

他带着骑兵,打个埋伏是家常便饭,刚好可以试试那批箭矢,浑不怕这玩意儿把他的内线给卖了。

若能杀了小皇帝,便稳赚不赔。

他们在虎口崖上,等了半天,都不见皇帝来,以为得了假消息。也是天意叫卢省帮忙,虽姗姗来迟,皇帝的队伍,还是进了那虎口一线。

上苍垂怜,谢靖拼死相救,皇帝才得以幸免。如今想来,若是箭矢不长眼睛,就是把这货色千刀万剐,也不能消得心头之恨。

卢省这桩罪状被谢靖点出来,气焰便矮了一大半,跌坐在地上,也不替自己辩解了。

谢靖见他不说话,便趁胜追击,“莫道长说,皇上曾经向他,打听过一个人的下落……”

卢省一听,又嚷嚷起来,“谢靖,这件事是我做的,可我卢省,不能认罪。”

他这样说来,平时圆胖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正经的模样。

谢靖见他这般狡辩,不由得冷笑出声,“我竟不知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还有这等本事,敢叫皇……”

卢省几乎是尖叫出声,“换做是你,该怎么办?”

谢靖被他一问,居然语塞了。

那时他心中,确实想要揭露尚妙蝉的不贞之举,也觉得她该受罚。只是此事一旦泄露,她肯定就活不成了。

皇帝还会因此,大大失了颜面,白天是百官景仰的九五之尊,晚上便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笑话他什么。

卢省叹了口气,垂下头去,口中喃喃自语,“皇上还不知道……”

他这声轻叹,叫谢靖心中一震。

在谢靖心里,卢省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人物。可这一刻,他居然因为卢省的话,回来审视自己和卢省。

卢省或许说了百句千句谎言大话,却有一句是对的。

“我只知道伺候皇上,只这一点,和谢大人是一样的。”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对皇帝,确实不错。

只是该审的还要审,该判的还得判,他对卢省,并无怜悯,只是卢省对皇帝一番心意,谢靖也得酬谢一二。

“卢公公,你坐下说话吧。”

“刑部虽听着吓人,也是六部之一,衙门里日常办公,茶水总还是备着的。”

卢省见他,忽然变了脸色,心中仍有些戚戚,却隐约觉得,大概是自己对皇帝拳拳之心,就算是他心如铁石的谢大人,也能知悉一二。

看来这步棋,果真是走对了。

卢省就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