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由于祸世血脉作祟, 楚佑圈叶非折的动作, 就像是凶兽圈自己最宝贵的地盘猎物一样,恨不得整个地圈起来,藏起来, 甚至带着几分迫不可耐。

楚佑是祸世, 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略带几分蛮不讲理的动作, 在按到叶非折腰的时候忽地止住了。

许是那截腰太纤瘦,带着修竹一样的劲挺,也有柳条一样的细软,楚佑掌上力气竟从十分慢慢减到了三分。

他收了力气,扫过那一项霜白如雪的脖颈。

越美好的事情总是越脆弱。

楚佑看第一眼时,唯一一个念头竟是担心那捧晶莹雪化了, 那抹脆琉璃碎了。

他被唤起最后的一丝温情,手下动作放轻放缓, 耐心轻柔得如同抱着什么不世出的宝贝。

看不出方才半点凶兽对自己狩猎来的猎物的**。

楚佑说:“你不许想千岁忧。”

叶非折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那是我本命剑。”

抱他的人手上顿时更用力, 压得更紧, 连最后的一份温情脉脉也所剩无多。

叶非折五感素来敏锐,楚佑隐瞒得再好,那份全然的侵略气息也很难真正瞒过他耳目。

叶非折一时不知该气他连一把剑都要斤斤计较, 还是该笑他连一把剑都斤斤计较。

脾性再温和的, 也很难忍受自己被人这样牢牢抱紧圈牢, 对把剑都要指手画脚。

更不用说叶非折脾气离好, 离温和, 大概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云一个泥的差别。

他最恨被别人管,也最恨受限于他人。

若是换了一个人敢对叶非折这样做,怕是坟头都该草长莺飞。

唯独对楚佑,叶非折有说不出来的包容。

算了,叶非折想。

楚佑身上祸世的一堆破事一大半都是因为自己惹出来,他自作自受不冤枉。

叶非折只能在心里默默向远在天边的千岁忧说了声抱歉,答应到道:“好,我不想。”

楚佑说:“也不许想不平事。”

叶非折这回道歉得毫无心理负担:“好,不想。”

楚佑:“还有四方宗主。”

叶非折:“不想。”

楚佑:“温愧云和阮秋辞。”

叶非折:“……都不想。”

他生怕楚佑给他列一张名单出来,上至千岁忧,下至楚府里洒扫的无一不全,但是一个个应答过去也够累了于是赶紧描补道:

“只想你。”

祸世浑身上下躁动的气息终于被叶非折安抚下来。

楚佑安安静静趴在他项边,低垂俊美眉眼,没有了平常无时不刻不压在眉梢的冷峻戾气,看上去居然也是出奇的赏心悦目。

皮相真是掩盖本质最好用,也最不费力气的东西了。

这时候谁敢说楚佑不是那些天之骄子,翩翩少年,谁敢说他是恶名远扬的祸世?

叶非折见他如此,这才放下心来。

他大约对楚佑的情况有些了解。

楚佑是因为他激发的祸世,心结症根全落在叶非折那儿了。

如今楚佑被祸世同化得不深,叶非折有心能拉,还是能拉得回来的。

叶非折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打算略作休息。

楚佑的怀抱并不逼仄闷人,反而是他可以放心闭眼,放心交托后背的地方。

叶非折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相依相偎,互相取暖的信赖了。

偶尔一次,感觉也不算很差。

次日睁眼醒来时,叶非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很快明白了那种不对劲来自哪里。

抱着他的人身体姿态,是僵硬的。

叶非折抬眼往上一看,看见楚佑一样僵硬的脸。

若说他往常是五官生得冷,这回便是五官冷得僵,前者不过是不爱亲近,后者却是心里有鬼。

叶非折什么都明白了。

他刚睡醒的声音含着一丝刻意拖长的慵懒,戏谑道:“那我们来算算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

楚佑实则一直没睡过。

后半夜时,祸世煞气的影响渐渐消退,他理智逐渐恢复。

楚佑看见了自己怀里的叶非折。

红衣依旧鲜艳,却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像是在地上散落一地的牡丹花瓣。

漆黑头发散乱,一缕缕搭在额前颊边,哪怕没有那双眼睛的点睛之笔,映着乌浓眉睫,也已经足够动人。

楚佑不敢乱动,怕惊醒叶非折,就着雕塑般的姿态在风里思考了几个时辰的人生。

等叶非折醒转时,他替叶非折抚平衣角的褶皱,理好散乱的鬓发,声音发紧:“你说。”

楚佑其实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干了什么。

他是失了神智,又不是失了智,也不是失忆,哪里会一无所知?

但总是要给叶非折一个发泄的出口的。

昨天叶非折愿意陪自己好声好气,万般耐心地折腾到那么晚,怎样都是应该的。

叶非折便一样样地数:“先让我滚,再不听我解释,最后逼着我不想千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