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哭梨园 一(第2/3页)

应该不会了,她可以去找小鬼大鬼老鬼少鬼们聊天。

霁云观修在山上,说不上很大,但规模也还可以,零零散散养了百来人。

陈知南同李重棺站在山脚下的时候,陈知南还奇怪来着,平日里脚下的亭子都有小童候着,有陈旭相熟的故人来访便第一时间请着上去。今日却是一人也无。

倒是有个吹糖人的。陈知南现今口袋包鼓起来了,毫不犹豫地便掏钱买了俩。

那老师傅吹了两只小老鼠,眼珠子滴溜滴溜的很有神,古灵精怪的。陈知南自己拿了一个,给李重棺递了一个。

李重棺没接。

陈知南也没当回事儿,一只手攥着两支糖人,另一只手给李重棺指了指路,道:“泉哥,这边,上吧。”

李重棺没答话,早在陈知南指路之前便大踏步上前,用实际行动告诉陈知南自己知道路的事实。

小会儿,又不知哪根神经抽了一下,转过头解释:“之前来过。”

“来请你爷爷那次。”

陈知南很敏锐地捕捉到什么:“请我爷爷?”

感情好啊,他倒是自己千里迢迢跑去的!

李重棺看了陈知南一眼,点点头:“嗯,请你爷爷。”

“天师是他们这一辈的佼佼者,”李重棺道,“我当时好奇的很,便来见了——的确是天纵之才。”

言下之意,两相比较,陈知南——什么玩意儿啊。

陈知南脸皮子一红,选择闭嘴。

山脚下没见着门童,半山腰倒是路过一个。那小童子生的皮白,顶多七八岁的年纪,同陈知南一样留着发,看上去倒像个姑娘家似的。

那门童见着李重棺,稍稍点了点头,便转身,对着陈知南行了个揖,动作幅度挺大,差不多有九十度鞠躬。

李重棺用余光淡淡的瞟了一眼,边向上走着边道:“你们这儿倒还是一如既往。”

沉谧安稳,幽幽然独立世外,千百年未变分毫,像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陈知南自然没听出李重棺胸中感怀,只点头道:“现在是都流行握手……山中一直这样,小崽子们习惯了,以后寻着机会改改过来,也好沾沾新中国的气运。”

“不用,”李重棺道,“挺好的,不用改。”

陈知南还在嘀嘀咕咕着奇怪呢,从前这些个小道童,可从来不会对着他行这么大的礼的,最多意思意思装装样子,便也算过去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头发怎么不剪剪,”李重棺突然道,“方才那小道童的都比你的要来的短。”

陈知南不甘道:“不剪——哎,我长头发的日子比那小孩儿多好么!”

霁云观有九百九十八道阶,陈知南和李重棺又都背了拎了些东西,走着便有些慢了。因着到山脚下就已经傍晚,天快要黑时,二人才站在了霁云观的门当口。

霁云观最前是三个石柱同四缸坛撑的门,皆是白石所制,有的雕了龙蛇万物栩栩如生,有点雕了仙君玄女宝光蔽了天日。

不知用什么方法得了消息,门前密密麻麻站了几排来迎的人,高的矮的老的幼的,皆俯首而立,见陈知南二人来,都上前一步,鞠躬长揖。

场面瞬间寂寂。

这阵仗的确是把陈知南给吓了一跳。

李重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从怀里掏了没木牌,“啪”的掷到了地上,道:“小泉堂李重棺,约天师一叙。”

那木牌差不多是个圆的,周围雕了云纹,下端缀了深赭的流苏,流苏中间串了枚小小的白玉珠子,木牌中间,用正楷刻了个繁体的“陈”字。

看上去古旧得很,中当裂了一道细细的纹。没准早个十几二十来年,那流苏不是赭色,而是抹艳丽之至的大红。

随着木牌落地的“当啷”一声脆响,众人抬头,望了一眼那木牌,居然皆是面露哀色。

却无人语。

陈知南蓦地感受到什么不对,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爷爷呢?”

很久都没有人答话,知道陈知南有些惶惶有些焦躁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人群中才挤出来一个瘦小的年轻道士,对着李重棺揖道:“先生要寻天师一叙,现如今,他便在您左手边。”

李重棺默默把头转向左边,同陈知南大眼瞪小眼。

陈知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几乎是暴怒般地推了一把那道士:“我爷爷呢?!他现在在哪里?!”

不会,不会是他所猜测的。

陈旭那糟老头子还年轻的狠,哪里会这么随随便便地就去了。

况且若出了什么变故,非得推选新任天师——

也绝不该是他。

开什么元始天尊的玩笑,他连观里头开销用度的账都算不清楚,要他来管霁云观?

李重棺的脸色也一下子精彩起来,仿佛失了魂似的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捻着指头推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