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第2/4页)

凡是她的,他都牢记,从未试过遗忘,无论多忙。

只凭这个,她就可以不计较许多,包括有时候,周元的情绪化。

他的情绪化着实有点可怕。那晚看电影出来,他们漫步到街心公园,有人卖烟花,她动了玩心,跑上去买了一大扎,挥舞着点燃,烟花缭乱成雪亮的线,煞是好看。

她只管玩得开心,没留神周元沉郁的表情。

突然他一把抢过那束将尽的烟花,狠狠地摔在地上,两只脚踏上去踩了个粉碎。

她又惊愕又尴尬,连生气都忘了:“怎么了?”

周元默不作声地大踏步走在前面,陌生得像另一个人。直到了十字路口,他才停下来牵了她的衣袖,这种时候,他依然记得她最怕过马路。

她的心蓦地就软了,便又轻轻地问:“怎么了?”

他拧着眉,很吃力地吐出:“我痛恨烟花,它总是提醒我,记起许多东西。”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像要溺水的人。

她便什么也不敢问了。

3

大卫的东西足足有四大包,她指定他快快搬走,屋子里转眼就清简了。却在浴室门后发现他的一双拖鞋,买不多久,还很新的,她想想就没扔。

就是因为这个,周元和她第一次争吵。

那次在这里沐浴,没准备周元的拖鞋,他就半趿着杨黎的绣花拖鞋进了浴室,这一洗就是大半个小时。杨黎等得不耐烦,推了门去看,花洒的水哗哗地流着,他却连衣服都没脱,只蹲在地上,研究那双拖鞋,是,大卫留下的那双,九成新44码的男式按摩拖鞋,藏在浴室门后本是极不起眼的,可他一眼就看见了。

“不是说没拖鞋吗?”他的头发被水花溅得半湿,脸上似笑非笑的。

她随口道:“那是别人的。”

“谁的?”

“以前那个,我以前的男朋友。”她有点心虚。

“不是说他的东西都搬走了吗?”

“这双鞋碰巧忘了。”

“真有意思,碰巧忘了一双鞋。”他仍是似笑非笑的。

杨黎抓起那双鞋:“你要是有想法,现在就把它扔了。”

本以为这就过去了,那晚气氛实在很好的,床灯晕黄,乐声悠扬,两人缱绻之后,又在佛手柑的香熏里做了按摩,杨黎昏昏地几乎要睡去——冷不丁听到周元说:“44码的鞋,他好大的个子。”

杨黎没了睡意:“你还想着那鞋?”

“为什么留下的偏偏是鞋,鞋太有意思了,留着鞋,就留着个理由;留着鞋,就留着个方便。呵呵,拖鞋,多家居的象征。”

杨黎披衣坐起:“你要是不相信我,就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当然相信你,只怕你不相信自己。”

“什么?”

“要是你相信自己,怎么会在无意识中忘了一双拖鞋,那是说你对咱们没信心,你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哪天,那个人还会搬回来!”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把这双拖鞋藏着,怕我看见,怕我穿了,证明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重要是不是?”

他们闹到天亮,吵、哭泣、摔东西、拥抱、道歉,在疲惫中和解。

“我应该学会忘记。”周元给她煮早餐,他端着热腾腾的米粥说。

杨黎笑笑,她很累。

“我真的很抱歉,原谅我吧。”他温存地用陶瓷汤匙舀起一勺粥,怯怯地送到杨黎嘴边,“吃吧,我试过了,这是你最喜欢的温度。”

一切只因他太看重她,不是吗,杨黎只好笑了。

然而这晚下班回来,进浴室卸妆,她又见到那双扔掉的拖鞋,赫然放在浴室门边,如甩不掉的阴魂。

周元笑着跟进来:“我想我还是尊重你,原来怎样就怎样,不要因为我而改变。”

他见杨黎的脸色极为难看,嘿嘿地笑着打圆场:“别浪费是不是,这拖鞋蛮新的,还有按摩功能,扔掉多可惜啊。”

杨黎转身走出浴室,身后周元还在嘀咕:“他挺会享受的,穿拖鞋还按摩。”

4

夜里杨黎惊醒,听到周元在梦里呜咽。

那是一种可怕的声音,低哑粗浊地在喉底滚动着,愤怒,悲伤,还有哀怜。

她轻轻推他醒来:“做了噩梦是吗?”

他出了满头汗,眼神愣愣的,杨黎倒了杯水给他,他没头没脑地说:“她不放过我。”

杨黎吓了一跳:“谁?”

“韩茜,最爱穿红色风衣的韩茜,我做保险时的搭档,我帮她拿了3年的销售冠军,她的红色跑车,市值24.7万,就是这么赚来的。”他眼神迷惘,口齿却非常清楚。

杨黎屏息听着,这些都是周元从未提过的。

“我们4年3个月零1天的搭档,3年1个月零4天的恋情,我送她红玫瑰24束,百合11束,马蹄莲和非洲菊3束。”

“你记性真好啊。”杨黎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