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丝万意无时已

  远处传来狼嗥声,叶初雪猛然睁开眼睛。

  帐篷外的火焰即将燃尽,只有微弱的火光透进来,亮度还比不上月光。

  她悄然坐起来,动了动脚腕,肿了三四天之后,终于消了肿,动起来不再钻心地痛了。叶初雪拿过布巾塞进怀里,悄然起身出了帐篷。

  外面睢子和他的十个手下正在酣睡。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向外面阳坡上的溪流走去。

  不远处白影闪过,叶初雪站住,努力看过去,只见树林中隐藏着一双红色的眼角。身后男人们的鼾声不断,她却不敢停留太久,加紧步伐快步走去。

  脚腕上的伤尚未痊愈,走起路来仍然觉得痛,但好歹总比前几日好些。

  睢子果然体贴,为了她的脚伤硬是又在这里驻扎了好些日。那日他们已经把话说开,彼此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睢子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不顾她脚腕的伤强行继续行进。照他的说法,那是因为孕妇四肢都与胎儿相连,怕伤势恶化,影响孩子。

  这样的借口十分荒谬,叶初雪却不会傻到去驳斥,揣着明白装糊涂得小心休养。

  她被睢子他们裹挟进山,不停地行走已经两个多月,是身心俱疲尤胜于当初与平宗去那山谷中时。

  其实疲惫更多来自心里。没有他在身边,一个人要承担的竟然是两人份的焦灼忧虑。

  月光突然明亮了起来。

  叶初雪已经走出了树林,溪水就在不远处,水声悠长而沉稳地传来,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历练,早已洗去了轻浮和躁动,底气十足、有条不紊得流淌着,等待着。

  叶初雪再次停下来,转身朝着树林招手,轻声唤道:“小白!”

  倏然一道白影从林中蹿了出来,带动一股暗风,仿佛闪电一样,转瞬到了近前,一下子扑到她身上。

  小白如今身量巨大,叶初雪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冲力,被它扑倒在软软的草地上。

  小白热乎乎的舌头呼啦啦地舔在她脸上,口水立即沾了一脸。

  叶初雪忍不住笑了起来,亲昵地搂住小白的脖子,脸埋进它厚厚的毛中,深深地吸气,像是它的身上有着那个人的气味一般。

  它的身上有那个人的记忆。

  叶初雪的手顺着小白背上那道刀疤缓缓抚动,一时间只觉酸楚幽怨,低声说:“小白,没有你我怎么办?”

  小白自然不会回答,用鼻子拱她的手臂,让她搂住自己的脖颈,依恋地在她怀中磨蹭。叶初雪舒服地叹了一声,又问:“小白,你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她觉得眼睛潮热,终于颤声说出自己憋在心头的话:“我好想他呀。”

  一人一狼亲昵了许久,她终于放开手坐起来,问道:“怎么就你自己?赫勒敦呢?”

  小白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扭头朝向一旁的树林中,果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沉静安稳地隐藏在树影之间。

  叶初雪拍拍小白的脑袋:“你帮我守一会儿好不好?让我擦洗一下。”

  小白在溪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看着叶初雪褪去衣衫,缓步走入溪水之中。

  溪水冰冷,却恰到好处地冷却了她脚腕伤处的灼热感。刺骨的寒意一下子激得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上起了大片的栗皮,牙齿也忍不住微微打战。

  然而那种直冲头顶的寒意却令她登时精神爽利了许多。

  自打被睢子掳来,她就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洗一个澡。最多也不过是躲在帐篷里用沾湿的布巾草草擦洗一下。她已经无法再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浑身黏腻的感觉,哪怕溪水冰冷刺骨,也要趁着好容易有一个周边环境略微熟悉的机会,好好清洁一下自己。

  冰凉的水从身体上滑下,滑过如牛乳般细腻的肌肤,随着身体的线条起伏。她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水迹在月光下晶莹闪亮,她低头看去,只觉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饱满而丰实。

  叶初雪无比希望平宗此刻就在身边,希望他能看见这样的情形。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亲吻自己腹部的模样来。冰凉的溪水只能激醒她对冬天的记忆,到如今才赫然发现她曾经觉得漫长得不堪忍受的冬天,却比这盛夏时节要火热温暖得多。

  她长长叹息,忧伤地垂下头去。

  趴在岸边的小白突然昂起头来,警觉地盯着她的身后,发出警告的声音,龇着牙面目狰狞,一下子站起来,随时准备扑过去。

  叶初雪慌忙回头,睢子高大的身影在距离水岸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有小白在,即使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