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功名相避如飞鸟(第3/5页)

  平若被他噎得一滞,无奈地向崔璨望去。崔璨却无意为严望说话,沉吟了片刻,上前一步,先向平宸施了一礼,直起身道:“陛下,可否容臣问严将军几个问题?”

  平宸的火气没发完,被他这样一打岔,倒是不好再将怒火转到别处去,只得哼了一声,背转身去。

  崔璨知道这是默许了,便转向严望,问道:“请问严将军何时带兵出的城?”

  严望一声不吭。

  崔璨不以为意,又问:“严将军为何会突然带兵出城?”

  这时连平宸都留意起来,转回头盯着严望。

  严望仍旧一声不吭。

  平宸沉声喝道:“问你话呢!”

  严望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这一声喝得殿内所有人耳朵都嗡嗡作响,宫女和内侍无不瑟缩,就连平若都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严望却仍旧八风不动地跪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抬手将头上五梁冠摘下放在身前,缓缓开口:“是陛下要问,还是崔相要问?”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确。丞相虽然总理全国政务,却无权管辖都督中外军事的太宰,这两人一文一武本是互不统属的平级,因此若是崔璨问话,严望确实是不用回答的。但此时既然平宸发了话,严望却不能再装聋作哑,因此有此一问。

  他这点心思,在场几个人心里明镜一般,更是往平宸刚刚平息了一点儿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登时火苗又蹿得仿佛要将大殿的房顶都给烧塌一般。他咬着牙冷笑:“怎么?不是朕问你就不打算答了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就是太宰吗?朕能让你戴上这五梁冠,也就能让你秃着耳朵滚出这大殿。不要废话,赶紧回答!”

  自从平若和平宸制定了南下的策略之后,平宸对待严望的态度就再不若从前。平若心中明白,这是因为平宸对严望彻底失望后决定放弃了。

  平宸将严望从南方调回来,固然有抛出严望吸引晋王注意的打算,也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就算不能清洗替代晋王势力,至少也能抵挡几分,做个尽心护主的忠将,即便阵亡了也能让人在功臣簿上写下他的名字。

  然而严望的这次大败可谓彻底打碎了平宸的念想。虽然他血战到了最后,虽然他人数比对方少,虽然他有许多可以被原谅的理由,但仅仅一条就足以让平宸愤怒得失去理智:他这一败,让人心无可抑制地倒向了晋王。

  这就如同摧毁了龙城面对晋王时的防线。

  平宸一看见崔璨匆匆赶到,就知道如今城中在流传什么样的流言。否则以崔璨的谨慎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蹚这潭浑水,贸然发问。所以严望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端着架子不予合作,更令他怒火中烧到口不择言。

  平袁的心思平若完全明白,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平宸失控。毕竟严望这颗棋子现在还不能舍弃。

  就在平宸的话音刚落,严望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时候,平若已经上前一步,用刻意放轻松的语调道:“其实这事臣是知道的。严将军夜里带兵出城巡査,也是因为最近贺布军时时觊觎京畿麦子,他实在不放心。当时他要出城,还是找中书府批的门引。”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放得更轻柔,“所以臣一直说严将军虽败却无罪,就是因为此战事出乎意料,严将军并无准备,而且若不是他公忠体国,深夜仍然不忘记巡查京畿,又怎么会遭遇这样的惨败?这次损失的都是严将军一手带出来的精锐,他此刻只怕比陛下还要痛心。”

  平宸当然明白平若突然插嘴的原因。他知道此时也不能对严望逼迫太过,既然平若解了围,便顺着台阶下来,转头问崔璨:“崔相以为阿若这个回答如何?”

  崔璨诚惶诚恐地连连向平若施礼:“不敢不敢,劳平中书亲自作答,在下不胜惶恐。”他说完之后,直起身却并不再多说什么,袖手往旁边一站,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闲话而已。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平宸那一场脾气发得好像有些没有由头,气氛登时就又尴尬了起来。

  还是平若打破沉默,低声提醒:“陛下,如今且不论严将军的功过,他血战一场,身负重伤,已经在这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了,是不是让他回去先歇息一下,之后要如何奖惩再做议论?”

  平宸冷笑了一声:“把仗打成这样,还奖什么?你跟崔相还有七郎,到时候一起议一个处罚的办法来就是了。”他的目光挪到严望身上,淡淡地说:“你的伤找大夫看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