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斗转天动山海倾(第2/4页)

让旁人去操心家国之忧,让旁人去勾心斗角,她只要这一刻在他怀中,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彼此相拥便已经无憾。

她是如此爱他,哪怕让她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

她伸手掌握住他的脸,令他不得不与她对视。

他们的目光相缠。在这样的对视中他们一起焚化成灰,没有人可能保持清醒,没有人会有所保留,他们把全部的信念都倾注在了这样的凝视里。

他从她眼中读出了眷恋和倾慕,更从中看懂了她的放弃和破碎。

他终于大获全胜,将那个从不与人魂魄相属的叶初雪打得粉碎。如今在眼前的是那厚壳中柔软的真身。他突然害怕起来,失去了一切护持的她,会变得有多脆弱,他有没有做好准备让她不受伤害,尤其是不受自己的伤害。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知道她不可能再有所保留,到了必须要将一个最完整的自己交给他的时候了。

让旁人去操心家国之忧,让旁人去勾心斗角,她只要这一刻在他怀中,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彼此拥有便已经无憾。

“阿护……”她体会着这两个字说出来时唇齿间的包容,忍不住满足地微笑,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正竖着耳朵听她将要说出口的话。于是她说:“你帮我洗头,我让你看全部的我。”

要洗去乌斯蔓草汁其实也简单。乌斯蔓草汁是弥赧花的根捣汁,用弥赧花瓣捣汁泡水便能洗去。平宗带着叶初雪回到大营,却不令她进去,让她与天都马一同在大营外等着,不过片刻折返出来,带着一个不大的瓷瓶,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叶初雪有些意外:“你早就准备了?”

“自然。”翻身上马,拥住她在鬓边亲了亲,笑道:“我知道你迟早会让我看到。到时再去捣弄花汁,我怕你反悔。”

“你……”她为他的信心骇笑了一下,问:“你就确定我一定会给你看?为什么?”

“因为你心里有我,不管你怎么抗拒否认,你终究是我的人。”他说起这样的话来没有一丝犹豫,笃定得仿佛就像是天地间日升月落星辰轮转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叶初雪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靠进他的怀来,伸手搂住他的颈子,仰头在他唇上深深一吻,笑道:“既然这样,那便全交由你做主,你带我去哪里,就去哪里。”

平宗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带你到一个有趣的地方去。”他发出一声呼哨,天都马发足狂奔,朝着远处的山飞驰而去。“鼓山是离阿斡尔湖最近的山,以前是缇孤的居处,很多年前他们举族迁徙,这里便不再有人居住。”

他们沿着阿斡尔湖一路奔跑,一直到东方破晓,太阳升起,才终于走到了山边。湖水在这里变得幽谧清净,环绕着鼓山,水面平静如明镜,倒映着山影天光。

平宗在水边一处茅屋旁勒住马,牵着叶初雪的手走到门口,“你不是叫我阿护吗?在这里叫就对了。”他说着,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面只简单铺着草蕈。经年没有人来过这里,窗外藤葛蔓草四处滋长,遮蔽了阳光灰尘,竟然令这个久无人到访的小屋出乎意料地干净。叶初雪几乎只用一眼就看尽了屋中的格局,一张床榻,两个小小的桌案,屋角摆着箱子,织机和弓箭,她不需太费力就能想象出一个年轻的母亲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艰苦度日的情形。

叶初雪放开平宗的手走进去,看见小桌案上摆着书本,便拿起来看,原来是一本

《战国策》。“这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嗯。”平宗过来,手在桌案上摸了一下,见没什么灰尘,便笑了起来,“定是安安时常来收拾。你砍,很干净呢。我们在这里住了七年,安安就出生在这间屋子里。”他说着,从角落里找出朱漆木盆:“这可是从漠南带来的,是好东西呢。”他说着,拎着木盆走到外面去。

叶初雪好奇地在榻边坐下,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努力想象着平宗还是个小小少年时的模样。

早在南朝时叶初雪就已经将平宗的身世调查清楚,只是他与母亲和妹妹在漠北这一段经历却一直语焉不详,只知道母子三人托庇于舅家。如今看来,当日生活是十分艰辛的。

平宗装了一大盆水倒进门外的锅里,生火添柴,动作麻利熟稔,显见是从小做惯了这些家务事。他平日身份贵重,在龙城时更是权倾朝野,又有谁想到过他居然是从这样简陋的小屋里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