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九万风云海浪深(第2/4页)

“是陛下让你来问的?”平若的声音不冷不热,用反问来应付高贤的探寻。重返龙城这几个月,他渐渐学会了谨言慎行。父亲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头上,到如今他才有所体会。那个人权倾天下时自己固然无法与之争锋,即便如今他已经败逃漠北了,却仍然是令他夜不成寐的威胁。

如果他不肯就此罢休又杀回来,到时父子会不会在战场上相遇?又或者他在朝中的势力消失,会不会有人以此为罪名趁机用来打击自己?亦或者万一那件事情被揭发出来,只怕贺兰贺布两部,以及朝野上下会掀起滔天巨浪。

尤其是高贤这个立场始终变幻不定的人,面对他,平若只能打醒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不料高贤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是王妃让我老奴的。”

平若的脚下一顿,诧异地向高贤看去:“我阿娘?”

“王妃对殿下甚是想念。”高贤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拉着老奴的手问,何时能让殿下回来。她总觉得,如果殿下交出爵位军权,陛下或许能网开一面,让他回来与世子和王妃团聚。”

“高貂珰,”平若想了想问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高贤微微愣了一下,重复他的问题:“老奴……怎么想的?”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平若所指,狡黠地笑了笑:“老奴为人奴仆,并不懂得朝堂争斗,谁做这个皇位,谁掌朝中大权,对老奴来说都不重要。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奴伺候殿下十二年,随他鞍前马后,彼此扶持沙场纵横;后来又伺候陛下七八年,是眼看着你和陛下从当初的孩童长到如今这样一表人才的翩翩少年。不管是晋王还是你和陛下,我都不忍见你们落得个身陷囹圄、罪责加身、万夫所指的下场。”

平若静静听着他说话,身后铁马的响声渐渐不再那么令人烦躁。他负着手由着高贤随自己缓缓而行,一直到走出了延庆殿,来到皇宫昆明湖畔,眼见着新柳摇曳,芙蓉生姿,水面波光点点,风也登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我若败于父王蹄下,还望高貂珰记得替我美言两句。”

高贤多敏感的人,立即察觉到了他话外有话,一时间呆住,“世子,你这话……”

平若叹了口气,向天边望去:“明日是个好天气,只是不知道这好天气还能维持几天。”

平若离开了皇宫直接去找平衍,到了秦王府却不见晗辛如往常般在平衍身边照应,便问道:“晗辛娘子呢,今日怎么不在?”

正巧送葡萄干果枇杷进来的阿屿听见了,抢着说:“吵架了,跟殿下闹脾气呢,在自己屋里不肯出来。”

“多嘴!”平衍低声喝断阿屿,脸色尴尬,耳根子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有些狼狈地瞧了平若一眼,训斥道:“也不看这儿有客人,轮得到你说话吗?”

平若嘻嘻一笑:“七叔太客气了。咱们自小一处长大,你却当我是外人?”

平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吩咐阿屿:“去把晗辛娘子请出来,就说……”他顿了顿,“就说是蔡太医来了。”

正拿着一碗酪浆往嘴里灌的平若听见这话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待他擦了嘴抬头,见阿屿已经飞快跑走,这才打趣地问平衍:“我什么时候成太医了?”

“说我找她,只怕不肯来。”平衍面不改色地端着碗喝酪浆,却把平若逗得捧腹大笑了起来。

之前从延庆殿出来时,他满腹忧虑,心情郁结,不想到了平衍这里却几句话就被说得笑了出来,一思及此,平若不禁由衷感叹了一句:“还是自家人说话轻松。”

平衍与他自幼相处,其实早在大门口时便已经察觉到了神色异常。但他们此时分处两方,已经不能如以前那样无话不说了。想了想,才辗转问道:“你母亲近日身体如何?我听说她也一直病着。”

平若叹了口气:“仍旧不见好。七叔,你这病虽然来得凶险,可这段时间看着倒是恢复得十分好,怕是得了晗辛娘子悉心照料的好处。不像我阿娘,纵然是我想尽孝床头,只怕却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平衍低头不语。

平若只得继续说下去:“听说我父王在北边有动作。”

“是吗?”平衍抬起头,眼中一片茫然:“我在这里被关得久了,闭塞视听,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说看,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