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沧海月明(第2/3页)

“我那傻闺女,耳根子软,一听隔壁娃娃哭,她就去哄啊抱啊,后来不是剑打出来了么...那人就没了,剩下个还不会走路的娃娃。”

老妪边说边抹眼泪,忽然眼睛一亮,转身一把抓了白秋令的手臂,手上的面粉沾他满臂都是,语调上扬,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剑,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女儿?!——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她,我给你跪下,给你磕头!”

说着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白秋令来不及伸手去扶,便听得她以首叩地撞得声声闷响。

*

少年名叫宋初然,分明是十五六岁,看上去却瘦弱得像是只有十二三岁,这会儿手臂上挎了个篮子,装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在前面领路,白秋令一路跟在他后面。

一阵大雨把村里的路冲得坑坑洼洼,白秋令低头看着这身衣服下摆沾了泥水,上前一步手搭在宋初然肩上,将人整个拎了起来,足尖点地轻功飞到了平坦干净的地方。

“这是轻功吗?”宋初然落地后有些站不稳,白秋令伸手扶他一把,又听他说:“我要是会就好了,那我就能带我娘离开这里。”

“你娘杀了村里的人,你不怕她连你也杀?”白秋令问。

宋初然撇嘴:“哪有亲娘会杀儿子的,我娘才不是那种人!”

白秋令未置可否,跟着他继续朝前走。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外面的人都这么穿吗?”宋初然反身问白秋令,双眸明朗,这才有了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模样。

“这是...这是朋友相赠的,——我们外面?你从小到大都不曾出门吗?”

宋初然失望叹息道:“没有,我从小都在村里,我娘不让我出去,婆婆也不准我娘带我出去。”

“你何时得知你的身世?自小便知道?”白秋令问及此,宋初然面上一僵,支支吾吾躲躲闪闪不愿开口,脚下快了些,努努嘴告诉白秋令就在前面。

“前面”是一间破败的小木屋,在白秋令看来,那恐怕只能算个草棚,门窗都已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风吹过的时候那房檐便岌岌可危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垮下来。

白秋令眉心紧锁,抬手剑柄指了指对面,疑惑道:“方才你说你娘就住在这里?”

宋初然紧咬下唇不说话,将那馒头放在屋外灶台上,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扯着白秋令的衣袖将人带到三十尺开外站着,声音低沉,悄声说:“我们走吧,等一下我娘自己会出来吃的。”

“你娘......”白秋令侧身与宋初然面对面站着,半蹲下来仰头与他对视,唇角带了些笑容,温声道:“我能救你娘,但是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初然死气沉沉的眉目忽而有了精神,可那精神一闪而过后他又慢慢颔首盯着自己的鞋面,手指绞紧了破烂的衣袖。

他个子太小,一点不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与那尤盛云比起来这身板是小了许多的。白秋令一手搭在他肩上,又轻声劝慰:“你与哥哥说,哥哥若是救不了,我们还能想办法。”

“婆婆说谁都救不了她了...她杀了这么多人,若是她清醒过来,也会自己杀了自己赎罪...”宋初然声音低沉呜咽,白秋令低头,恰好看到少年的泪落在地上,与那雨水一道溶进地里。

宋初然一岁时生母江玉烟便突发重疾身亡,死前拼命保留着最后的清醒,将他托付给了邻居好友,也就是后来他的养母。养母为了将他养大,青葱岁月里过了待嫁年华,便再也没媒人前来说媒,拉扯着一个孩子就这样直到现在。

养母家原是门槛都要被说媒提亲的人踏破的,可自从有了宋初然,一切就变了。

“婆婆说,要不是因为我,我娘也不会和心上人决裂,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宋初然回忆起儿时门前那些风言风语,哭得便更凶。

在他心中,养母文芷娟秀端庄,向来与人为善,连大声与人说话都不曾有过,只有那把凶剑才能让她变成这样。

可偏偏那把凶剑,是他自己找到的。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又道:“后来我长大了,就有些人管不住嘴,天天说我是我娘捡来的,我原先不信,可后来我去问了我娘,我娘亲口告诉我......我确实是她捡来的。

“我问她在哪里捡的我,我要去问我亲娘为什么把我扔了!”

“那你后来去找到你亲娘了吗?”白秋令将他领口正了正,看着他脏兮兮的脸,抬手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然后宋初然就真的偷偷跑了出去。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不知往哪里才是出去的路,在周围的山林里转了一天一夜,听见文芷带了乡亲到处找他,情急之下钻进了一个空旷的山洞躲了起来。

他捂着嘴不敢大口喘气,等脚步声远了才站起来,偷偷摸摸到山洞口打探情况,没想到文芷根本没走,静静地站在山洞口,像是在等他似的,就那样望着山洞,满头的汗将她额前的碎发都润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