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东风破

  令狐冲是个骄傲而且乐观的人,办事颇有燕赵猛士一往无前的气概。所以自打他看上了岳灵珊,他就没有想过失败,觉得此獠必是他囊中之物,首先向兄弟们宣扬了一下作战目标,意思是这个坑已经被我令狐萝卜占住了,想伸手的都退下吧。

  整个宿舍的兄弟都被他的精神感染,段誉琢磨着就等二嫂进门,让令狐冲跟南门外饭馆开一桌。他最近思慕王语嫣,生活极不规律,也懒得去食堂赶开饭的点儿,总是肚里咕咕直叫才去小炒部吃沙锅饭,银子花得如流水。月底经常无钱开荤,饿得头晕眼花。

  令狐冲的表现也很是喜人,一幅即将成家立业的模样。首先是连泡了两天的衣服,把能洗的全都洗了,至于脱了还能直立的袜子之类,统统都扔了,而后咬牙购置了冒牌耐克运动衫两套,阿迪达斯运动鞋一双,和他的老布鞋换穿,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身,这样一来隔着十米看去,令狐冲风姿飒然,俨然和杨康是嫡亲兄弟。杨康曾建议令狐冲把老蓝布的平头短裤也更新换代,购置纯棉三角内裤若干,也算全面更新。令狐冲琢磨了一下,把运动裤提高几分,遮住了老布裤头的裤腰,摇头说我们都是青春向上的少年,没那么快宽衣解带的,我们要纯洁爱情,所以暂时不换。到时候真的需要,我借你的穿就得了。

  这番作为下,303的卫生评分飙升到75。左邻右舍的兄弟来看了,无不怪叫一声,而后频频点头说老令狐这是要筑巢引凤啊。

  原本老令狐不是一般的邋遢,是邋遢到了某种境界。譬如段誉等人,也就是把枕巾翻一次两次再洗,令狐冲却从未有人见他洗过枕巾被单。他从不叠被,一年四季,冬天夏天,大棉被总是如一块大墩布横在床上,令狐冲睡觉也不拘穿衣还是脱衣,钻进去即可。他本来算不上魁梧,缩在那团大棉被里很不好辨认,兄弟们叫他起床便要疑惑的上去拍拍,若是有拍着活物的感觉,则是令狐冲在里面。不过渐渐的兄弟们也不敢拍,拿扫帚柄捅一捅即可,要是一巴掌下去,鬼知道会从里面拍出什么来。

  郭靖拍出过一个烂了半边的苹果。

  杨康拍出过一支黑黄的鞋垫。

  段誉的经历则是动人心魄的,他说曾经亲眼见到老令狐早上起来,双目迷离望着窗外,仿佛梦中多有醒悟。而后从被子里抽出一只隔夜的火烧细嚼慢咽,怎么看都是犬儒主义的大哲,令人心向往之云云。

  这次令狐冲抄了一张塑料布回来,从铺上翻出足够装两三个簸箕的杂碎。大家从里面翻了翻,郭靖找回了他的充电电池,杨康重获他的老版《射雕》合订本,欧阳克对着自己重见天日的华伦天奴领带,犹豫了许久觉得纵是名牌也不能把酸菜挂在脖子下,于是作罢。令狐冲就把塑料布扎了个包扔去了垃圾箱,以示和过去永远告别。

  看着他的新铺,巨大的区别令杨康也不能不感慨,上去拍了拍叹息:“这铺连皇帝的女儿也睡得了!”

  可是万众翘首期盼了三个月之后,却只看见令狐冲躺在新铺上,抱着他的大红棉琢磨,而医学院传来的消息说大一新生有个叫岳灵珊的女孩异常的活跃,进校第一年就想竞选学生会主席,正跟老主席打得火热。

  “你这叫泡她?”一天晚饭的时候杨康终于忍不住了,“我靠,我不是听错了吧?”

  “我说泡就泡,你当我逗你玩啊?”令狐冲一搁勺子大怒。

  “那你倒是活动一下啊!”

  “我是想泡,关键是怎么泡啊?”令狐冲露出了色厉内荏了本质,“这事儿我还得仔细想想……”

  令狐冲不是段誉,不乏胆略和脸皮,当过两年班长,也是坚忍不拔之人。守株待兔不是他的风格,要说他是头老猎狗,只怕还跟贴切一点。可惜他跟岳灵珊这只白兔生活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要探出他的爪牙也着实费了一番思量。

  岳灵珊是医学院临床心理学的,又比令狐冲矮了两个年级,跑圈都跑不到一块儿去。吉他协会本是个很好的交流渠道,可惜令狐冲的琴技顶好回广东老家弹弹棉花,每次活动都是何足道和岳灵珊印谱子、教和弦、讲授指法,眼瞅着渐渐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有时候场面热烈一点他在人堆后面探头探脑,还被新会员拿肩膀给扛出去了,说挤什么挤啊,赶着投胎啊?

  以前人数少的时候,何足道还对令狐冲许下加官进爵升为副会长的许诺,如今门堂火热,何足道就把这个事情给丢到脑后去了。他是个风流人物,有妹妹陪着弹琴就开心了,理想是去昆仑山考察植被,据说那样可以住在植物所提供的高山窝棚里醒来有白云拂顶,若干年后他真的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