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狐冲(I) 第七节 舞伴

  最无可奈何的莫过于阿朱,阿朱身材好,身高一米七,在整个班上是最高的女生。而她的舞伴陆大有,我们知道他的外号叫“猴子”。陆大有领悟力还算不错,所以阿朱迁就着他比较小的步子,舞步上是整个舞场里最和谐的一对。可是到最后阿朱忍不住放开陆大有,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陆大有有点纳闷,说:“阿朱你不要笑得很狡诈的样子,我胆子可小。”

  阿朱说:“谁让你老是挠我的腰,我就是想笑嘛。”

  陆大有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因为比阿朱矮了半个头,按照标准的姿势把右手按在阿朱的肩胛下会很吃力。所以虽然开始陆大有还记得纠正姿势,跳着跳着手就滑到了阿朱的腰间。阿朱对痒特别敏感,觉得陆大有的手像在挠她的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唉,阿朱你太高了,我老有小时候爬树的感觉。”陆大有嘿嘿地笑。

  “不和你跳了,和你再跳我就笑岔气了。”阿朱笑着跑到场边去了。

  陆大有只好瞅瞅身边正找不到舞伴的高根明:“嗯?咱们兄弟来一段儿?”

  “来就来,谁怕谁啊?”

  人影一个一个在阿朱面前闪过,阿朱忽然看见了带着阿紫的欧阳克。

  “乔峰在哪里呢?”阿朱心里跳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阿朱闻见了淡淡的烟草味道,离她并不远。

  初进大学的男生们多数还没酷到牺牲饭票去抽烟的地步。抽烟代表了一种阅历,代表此人曾经有过一些百无聊赖的夜晚,除了嘴里的一根纸卷无所事事。比如乔峰。

  乔峰离阿朱并不远,这是距离上。乔峰离所有人都很远,这则是说精神状态。在大家笑,大家跳,大家碰碰撞撞,大家互相说对不起的舞场里,乔峰在抽烟。

  乔峰靠在墙壁上抽烟,彩灯的光束扫过,偶尔现出一张线条很强硬的脸,而后乔峰再一次隐没在黑暗中,可以辨别的是他身边一团淡淡的青色的烟。

  乔峰并非讨厌跳舞,不过首先他觉得跳舞一点都不猛,很有点小资味道。再有就是乔峰是个彻底的大老粗。虽然他一进学校就入学生会,年年领导交谊舞扫盲,不过他本人却是国政交谊舞第一大盲,屡屡也扫不去的顽固分子。

  还有,此时他再没有了跳舞的心情,归因于阿朱那张崭新的用来束发的白手绢。

  往事好像硬盘上一些唱旧的老歌,虽然已经陈旧了,甚至自己也厌倦了,但每一次翻听,好像总回到过去的日子。可惜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这种反差有时候让人惶恐,有时候让人悲伤,甚至无所适从。

  可惜乔峰不喜欢惶恐和悲伤中的任何一种情绪,他只想抽根烟,赶快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走,省得自己被困在一个记忆的城中。

  十月了,康敏已经走了四个月。乔峰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捏着一张IC电话卡从一教边的公用电话下走出来,耳边还回荡着各种声音的“不知道”。在郁郁葱葱的树边,乔峰有时候甚至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只要走进一教的大门,就可以看见那个黑色长裙的女孩娇媚地靠在报栏边看报。

  乔峰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一个时代已经在娓娓落幕,可惜他是个很粗的人,所以表达不出来。他现在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很可笑,有时候,又觉得很可惜。这些事情他不愿意对什么人说,甚至他自己也快记不住了。可是看到阿朱头上的白手绢,这种感觉又悄然地浮了起来。

  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人是真正粗糙的,有些人显得粗糙,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面对一些细致的情绪。比如乔峰。

  乔峰很少做梦,他甚至没有梦见过自己的老爹,可是昨天夜里他梦见了康敏。

  他梦见自己拉着康敏的手走在汴大的校园中,路很长风很冷,只有康敏的手心是温暖的。银杏树的叶子在秋风中如千万黄绢小扇,盈盈坠落一个时代的梦幻,乔峰和康敏拉着手走在雨后落叶的路上,周围空无一人。

  面前是雾,背后也是雾,道路两边古老的房屋在雾气中朦胧,乔峰感觉到那些黑洞洞的窗口里也是空的,没有人。整个汴大的世界里都没有人,他和康敏拉着手往前走。

  前面没有尽头。

  “嘿,乔峰。”令狐冲推了他一把,乔峰忽然从抽烟时的沉沉思绪中被赶出来。

  “我靠,诈尸啊?”乔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