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4/7页)

“凭虚,你说玄解他会不会出事?”棠敷医者仁心,常年是倩娘来问他要伤药,多少知道些玄解刻苦勤奋的事,他对沧玉家这只小兽不大了解,可不妨碍关心幼崽之心,又想到沧玉眼下这般情绪外放,轻声道,“你不知道,沧玉平素喜怒不形于色,他如今这般外现,可知是何等心神不宁,我怕一旦出事,他真要伤心欲绝了。”

酆凭虚的情商只在对棠敷时上线,百年来脾性没怎么大改,略一沉吟,只淡淡道:“生死有命,你我已经尽力,又能做什么打算。”

“你不明白。”棠敷摇摇头道,“我与沧玉相识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便是他与他妻子和离,亦不曾似眼下这般。他心中定将玄解看得很重,我只恐他会做出与魔族开战的打算来。”

不愧是大预言师呢棠敷。

要是旁人,酆凭虚大概是懒得理会,可如今因着是棠敷,就又多说了一句:“费心想得此事,倒不如找出魇魔,还姑胥太平,免叫更多人受丧亲之苦。”

棠敷知酆凭虚此话并非是故意为难讽刺,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因而并不怪他,柔声道:“你这话万不要对沧玉说。”

“好。”酆凭虚虽不明白,但不在意答应棠敷此等小事。

棠敷与酆凭虚又看了几户人家,有一户似乎是个算命先生,家中风水占卜的书摆得有模有样,什么签子星盘龟甲都一应俱全,倒叫棠敷灵机一动,喜道;“有了,我大可推演天机一番,看看玄解眼下情况如何,好叫沧玉不再那般担忧。”

占卜之术并非儿戏,窥探天机更不是寻常,棠敷如此说来轻而易举,只应他心中觉得自己与酆凭虚前缘再续全是仰赖沧玉,更何况多年挚交,不忍见其如此伤悲。

酆凭虚对棠敷此举并没什么反应,听他这么说,就从桌上捡了三枚铜钱,淡淡道:“此处只有此物堪用。”

他二人心有灵犀,棠敷当即接过手来,恰在此刻房屋主人此刻正回到家中来,果真是个算命先生,正摇头晃脑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把那“铁口直断”的幡子放在一边,坐在桌前捧起龟甲似模似样地求卦。

真妖怪遇上假神仙,双方一道起卦。

真不知能卜出什么玄妙来。

…………

魇魔近日心情同样不太好。

就像山寨货碰上正品,魇魔作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山寨品,对自己的能力一直挺自傲的,哪知遇到了沧玉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存在,既想吃了他,又是嫉妒他,渴望亲手毁掉这份完美,享受对方的惊恐跟痛苦;同样想一口口将对方吞进腹中,得到这份力量。

可恨的是,他没办法击破沧玉。

魇魔很喜爱沧玉的皮相,在对方那大大受挫之后仍不嫌腻味,只不过见识过正主的风范,不自觉模仿起来,又在心底懊悔自己当日因为那怪胎小子的缘故露了怯,没能多说上几句诱惑的话,指不定就能把对方拉入尘埃。

实力有时候并不代表一切,心性才是魇魔真正的对手。

人类只有在纵情享乐时才有极端的两面,他们沉溺欢乐,又不吝惜在此事上发挥各种所长,将恶意尽情宣泄出来。魇魔躺在软榻上,以手枕着头,取过琉璃杯盏握在手中,那杯子光华流转,晶莹剔透,愈发衬得那只手白润无比,他饮下一口美酒,轻轻叹息了声,颇觉厌烦。

他冷眼看着男男女女陷入迷乱炼狱,不由得嗤笑了声,六界之中,唯独人生来就有灵智,偏生他们同样肮脏不堪,这世间要是多些酆凭虚那样的人,魇魔早早就饿死在这片大陆上了,哪轮得到他作威作福,威风八面。

其实纵是酆凭虚,也难逃人心操纵,他惧怕情人背叛,怜悯凡人无辜,憎恨魇魔无情。

七情六欲,呵。

魇魔仰头启唇,将凡人的情绪吞入腹中,缓缓长舒了口气,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那人美是美得出奇,下手也颇为毒辣。

实力强横如此,在魇魔所遭遇的魔将里都不曾见过几个,他从魔界逃出至今已有五百余年。魔尊约莫觉得失了颜面,又或是觉得无聊,他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意思意思派了几个魔将前来追捕,魔将再是骁勇,都没有那个男人给魇魔的压力大。

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怪小子已是那般可怖……

魇魔想起当日之事仍觉得心有余悸,他的确借沧玉的容貌窥探到了玄解心中黑暗,却不曾想那黑暗无边无际,几乎要将他吞噬,真不知这小子小小年纪哪里突生那么大的恐惧,想来性情偏执得可以,否则哪能造出那么大的虚空世界。

与沧玉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玄解当时爆发出的气息虽强,但魇魔直觉不要下口,否则定会引火烧身,直觉救了他许多次,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