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6/7页)

棠敷脸色微变,轻叹道:“是啊,他是修道之人,又是他那掌门人的爱徒,凡人得道可延寿长生,以他当时的修为,尚可活到二百余岁,更别提如今了。眼下一百多年过去,说不准他早已位高权重,娶得贤妻,子孙满堂,哪里还会再记恨我,只怕早早忘了。”

他说的“哪里还会记恨我”,神态却十分苦涩,似是巴不得被好好记恨。

原来修道人还能活这么久啊?

长了知识的沧玉说道:“我不是说这个,棠敷,你即便再见着他,也许他已经垂垂老矣,与你记忆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道人不同了,即便如此,你还是盼着跟他再续前缘吗?”

沧玉想了想,决定把棠敷现在幻想的那个人换成一个身娇体柔的妹子,这让他心里好受得多了。

“我……我哪里说了我想与他再续前缘。”棠敷支支吾吾道。

你没有说,是我看过的各种后宫文跟逆后宫文告诉我的。

沧玉面无表情。

过了片刻,棠敷才道:“我不知晓,在此事上我不愿再撒任何一句谎,更不肯再口是心非一次,我脑海中的他还是昔日少年模样,要是见着他垂垂老矣,我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话说来难听,却最是实务,要是棠敷说就算他变成丑八怪我都爱他,沧玉未必觉得这狐狸在撒谎,但肯定认为棠敷是个癫狂的浪漫主义患者。

今夜得到的信息实在给沧玉的冲击太大,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稍晚些躺在船舱里入睡,做了个有关玄解的噩梦。

沧玉梦见玄解牵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徐徐向自己走来,气势若崩山裂地,而倩娘不知道是不是被塞了猫薄荷或者鸟薄荷,在旁边疯狂鼓掌掉毛,眼中含着热泪,整个青丘居然只有沧玉觉得毛骨悚然,看着玄解真挚的眼睛吓醒了过来。

船在水面上摇摇荡荡,像是婴儿的摇篮,沧玉惊醒后抹去额上冷汗,看了眼身旁熟睡的棠敷,起身步出木船。

此时还是清晨时分,太阳尚未出来,雾气茫茫覆于江面之上,沧玉靠着船边休息了会儿,只见得远处青山层层,四处江水汤汤。

昨日出来旅游的喜悦几乎完全消散,沧玉此刻有些想念自己那个温暖的小屋,还有起床就能见着面的倩娘,跟总是赖在屋顶上的玄解。

看了会儿江雾,沧玉才等到了日出,水流滔滔,尽头处忽然金光乍现,刹那间天破云开,一轮皓日缓缓升起,染得漫天红霞,耀眼夺目,这场景虽不是在青丘见着的,但果然与倩娘他们所说的一样,美不胜收。

沧玉怔怔瞧了半晌,不由得又想到:玄解要是性向正常那自然很好,要是如棠敷一般,无论对象是找个虎背熊腰的,还是别的什么模样,只要他心中欢喜,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

他向来豁达,否则早在穿越那会儿就想不开把自己勒死了,性取向虽是打小耳融目染根深蒂固的事,但总大不过穿越的麻烦去,他想一个晚上竟就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初开新世界大门的沧玉立刻给自己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勇敢迎接了人生的新起点。

不片刻,棠敷就从船舱内出来了,他已在里头简直洗漱了下,过来坐在沧玉身边,昨夜刚掏心置腹过,今天就显得没那么尴尬。其实棠敷昨天晚上想了想,觉得沧玉表情不自然很可能是思想较为古板,一时接受不了,不由得道:“沧玉,你是不是……不太能理解?觉得这样有违人和?与阴阳相悖。”

不。

沧玉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大兄弟,你完全是另一个问题,跟弯仔码头没什么关系,别想试图转移焦点!

作为族长的春歌好骗得像今年十三岁,作为狐族战力的赤水水长期处于五岁这个年纪阶段——毕竟他已经不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了,而最可靠的大巫居然是个欺骗凡人感情还一跑就百来年的绿茶!

沧玉自己算可靠点了,还是个西贝货!

这个青丘不能好了!

……

玄解与容丹早一日启程,走得还是陆路,遇山翻山,遇水淌水,他听倩娘说过不准在凡人面前使法术的不成文规定,就专捡偏僻荒芜、人烟罕至的小道御风而行,一路行程比走水路的沧玉棠敷不知快了多少。

水路要看得是江海的颜面,没了水就得上岸,许多时候不得不绕远路。陆路就没这许多麻烦,七弯八拐总能循着出口。

一连赶了两日路,渐有人烟,容丹站在高处看了看方向,窥见个破庙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暂且休息一日,明日再找人家问问姑胥还要走多久。”

玄解自无不可,他们俩就趁着夕阳还没落山,进了个破庙休息。

在外出行这几日,玄解什么都不大懂,都是容丹忙上忙下,又是寻来枝叶生火,又找出些茅草来拍松铺垫,还到外头找了许多野果回来与他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