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祠堂

穆子越在祠堂中央来回踱着步,不时抬头,凝望着供奉在将军府祠堂中的几座牌位。

荣安、陈嫔,还有被黑纱遮挡住的另一位。

“父皇,没想到陈嫔娘娘也在。”

穆承浚勾唇,这显然是为了宁王所设,待会儿宁王也就不能推说不知情了。

穆子越的目光在陈嫔牌位上略停了一下,他对陈嫔本人早没什么印象了,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号,皆是因德慧太子之死,因宁王对他的冷漠。至于陈嫔牌位前供的短剑穆子越倒认得,那是他多年前赏给宁王的凌云剑。

宁王居然拿御赐之剑供奉一个嫔,穆子越心中不喜,但对于宁王来说,这是对生母的孝心,挑不出错。

穆子越再看向长公主牌位,这一回,他的目光久久都未移开。

良久,穆子越转过身去,道:“承浚,你去把黑纱揭下来。”

穆承浚正要应下,云曦与穆承泽已双双迈入祠堂。

云曦急道:“皇上,我娘说过这牌位上的纱不能揭!”

“哦?”穆子越看都未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朕乃一国之君,天下都是朕的,莫非在你这将军府,连面小小的牌位都看不得了?还是说,云曦,这牌位藏着什么秘密,你不想让朕看见?”

云曦经这一路已想好了,最坏不过是李伯并未说谎,皇帝既想对他下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四周暗卫与宫廷侍卫皆在,一旦动起武将军府众人都要遭殃,但他也绝不能束手就擒,不若到时挟持四皇子,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这一切与其他人无关,再行离开,这样便不会拖累阿泽他们。官位不官位早无所谓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按他的身手,再偷偷潜回皇城并不难。

哪怕之前曾乱了心神,眼下也必须冷静下来,皇帝、四皇子,都巴不得他与宁王出错,既然最坏的情形都有了应对,还有何可怕?

云曦一反常态,颇硬气地道:“没有。皇上多虑了。”

穆承泽从容不迫地道:“表哥只是在转述长公主训诫,倒是父皇与四皇兄,怎会突然想起到将军府祠堂来的?”

宁王一向会给穆子越添堵,穆子越不欲理睬,穆承浚温声道:“说来话长,我府上的下人,无意间捉到了几个盗贼,他们供述,以前在骁勇将军府行窃时,不慎误入祠堂,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我不敢擅自做主,便报于父皇定夺。”

穆承浚办差多年,皇帝的脾性以及诸多忌讳一清二楚,自是知道,若云曦身世有疑,穆子越不论信不信都会派人去查。他比杨妃七皇子狡猾得多,穆子越正愁要如何打压云曦,穆承浚便适时将牌位一事捅了出去,哪怕他有十足的把握,也从不在人前将话说死。

穆承泽轻笑:“骁勇将军府捉不到、府衙也捉不到的贼人,竟被四皇兄府的下人无意间捉了去。看来四皇兄手头的人,各个都是高手了。”

穆承浚眉头都未皱一下,道:“他们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其实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盗贼,全都是潜入骁勇将军府确认牌位的暗卫。

穆子越负着手,厉声催促道:“承浚,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穆承浚应了,不再多言,伸手便去摘那黑纱。

云曦心里近乎绝望地呐喊,四皇子扯下了黑纱,也便扯下了皇帝一直戴着面具,什么最疼爱的妹妹,皇帝对荣安长公主的兄妹之情,不过尔尔。他不可能当着穆子越的面去阻止四皇子,穆承泽的手在背后牢牢托着他,给他支撑到最后一刻的勇气。

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终于要大白天下,云曦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父皇!”

穆承浚先看清那牌位,大惊失色。

穆子越一眼望去,牌位上端端正正的几个大字尽收眼底,写的分明是“亡夫虎威将军云重之灵位”!

穆子越双瞳蓦然紧缩,手狂舞了两下,忽地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父皇!!”

穆承浚惊叫,上前一步托住了穆子越。

穆子越双唇鲜血淋漓,抖着手指向云曦道:“好、你真是好样的!”

他曾与暗卫确认,心里早便清楚牌位究竟是谁的,他可以不信任其他人,但不可能不信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暗卫!

问题是,为何牌位却变了?!

穆承泽沉声道:“父皇既已看过,烦请四皇兄送他回宫,此地终是祠堂,不便久留。”

穆承浚连叫了几声,王拂海带着几名内侍冲进来,还有一波波暗卫,将穆承泽、云曦团团围住。

穆子越脸色灰白,靠在王拂海身上,疲倦地摆了摆手,这一回,他仍是没能捉住云曦的把柄!

暗卫陆续退下,王拂海扶着穆子越先行一步,穆承浚跟在后头,路过沉默着的云曦身边,穆承浚微微一笑,轻声道:“李景希,这回先放过你,下次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