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厥

  虽已是五月,漠北的天还有些冷。戈壁的风吹过那些没及牛羊的牧草,婉转的河流如同丝带匍匐在草原上,金银花似宝石般星星点点地闪烁。牧羊的小伙吹着口哨唱出一串欢快的音符。

  长恭此时正躺在一片碧色的草原上,浅蓝色的天空,也仿佛与这草原连成一线。风吹起,一道道一圈圈碧绿的波浪从深远的天边递送过来,在巨大的绿色丝帛上舞动着飞扬。她仰头望着天空,修长的颈间和和扬起的下巴,所构成的弧度散发出无法言传的惑人魅力。

  恒伽来到这里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正好是这一幕。

  一晃已经过去四年了。日子,原来真的如水漫漫,不经意间,已流过多少个彼岸了。他和长恭再也没有回过邺城,似乎就打算在这里扎根了。这几年他们和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们已经混熟了,士兵们对长恭也是十分敬重和佩服,在她的亲自指导下,士兵们的武艺更是大有进步。虽然突厥还是时不时的前来冒犯,在边界掠夺财物,但几乎每一次都被长恭打得落花流水。

  前年的这个时候,皇上不知为何忽然将皇位禅让给了年轻的太子高纬,而且还听说皇上这几年性情大变……不过这些消息传入长恭耳内的时候,她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长恭,你又在偷懒了?”他缓步走上了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狐狸,也该让我喘口气吧,我刚刚才和他们练完呢。”

  恒伽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长恭,在看什么呢?”

  “在看它们,如果我也有翅膀就好了,那就能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的到处飞了。”她指着从碧蓝天空中掠过的苍鹰,露出了一抹神往的表情。

  “那可不好。”他弯了弯唇,“那就不知道长恭要飞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我们是串在一条线上的两只蚂蚱吗?那我就带上你好了。”她侧过头来轻轻笑了起来。

  “那恐怕也飞不高哦,”他露出了一抹促狭的笑容,“如果只是长了翅膀的——蚂蚱。长恭似乎越来越笨了呢。”

  “谁说是长翅膀的蚂蚱啊!”她瞪了他一眼,转过了头去不再理她。微风轻拂,她那绯色的窄衣有一角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中,现出柔和的光晕。

  恒伽的心里涌起了一种柔软的感觉,这就是他所认识的长恭啊,即使悲伤也没有一丝阴影,永远笼罩在明朗纯净温暖之下,经过了她单纯的心的过滤,永远清新明丽,流畅圆润,没有百感交集、曲折丛深,没有绝望的控诉与呼喊,永远是明净优雅的暖色调。

  她——终于是熬过来了。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只见一位紫衣少女在他们面前稳稳地停了下来,轻巧地下了马,笑咪咪道,“恒伽哥哥,长恭哥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也不叫上我?”

  “小铁,听说你昨天约秦副将比试了?”长恭饶有兴趣的望向了她。在朝阳下,她那娇艳的面容就比戈壁上怒放的红柳花更加动人。这四年来,小铁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且她忽然对学武极有兴趣,再加上天赋高,之前又有根基,居然也有模有样,连好多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出乎长恭的意料,小铁非但没有回她的哥哥那里,反而加入了驱逐突厥人的队伍里。

  这样的转变,令长恭感到很吃惊。

  “这个可恶的家伙死活不答应,你说气人不气人!”小铁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顺手拽起了一根青草揉来揉去。

  “这是当然,怎么说你也是长恭未来的王妃,谁敢和你比试。”恒伽眯起了眼睛,“不过倒是听了很多人说你这个王妃很适合兰陵王呢。”

  小铁的脸上一红,“恒伽哥哥,你还取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倒是你和长恭……”她压低了声音,贼贼一笑,“——和长恭姐姐比较合适呢。”

  “小铁你可别胡说八道啊,狐狸可是我最好的兄弟。”长恭忙不迭地澄清她和恒伽的关系。

  “哦……”小铁嘻嘻一笑,目光一转落在了恒伽的身上,极快的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淡淡失落。

  “王爷,王爷,你们几位在这里就好了!”一名士兵一边喊着,一边朝着这个方向策马而来,“那些突厥人又在边境掠夺财物了!这回带兵的又是那个灰鹰!”

  “又是灰鹰?”长恭霍的站起了身,这个灰鹰,本名木离,是突厥可汗的堂弟,也是来犯者里最为残酷冷血的一个,每次只要是他来带兵来侵犯,必定会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