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交换戒指(第3/3页)

地窖和通道都是新挖的,角落未除干净的泥土很黏湿,整个地窖有浓重的泥灰味。尼禄举着火把挨个点亮烛台,浅黄的烛光象流萤一样悬浮在宛如古墓的地窖。

两人驻足于地窖的石门前。

尼禄摸了摸湿润的石门,转过脸对罗德说:“这道门里藏着的雕像和珠宝几乎占到我全部财产的一半。”

他天生轻哑的嗓音荡开在空寂的地道里,又象回潮一样以更厚重的回声弹来。

罗德拿起挂在石门上的锁,仔细观察起来。

这把特制的铁锁镀了一层金箔,侧面有两个锁孔。

尼禄将两枚戒指从盒里取出。

钥匙由黄金制成,钥匙头镶在同为黄金的指环上。罗马人所穿的长袍没有衣兜,他们会把印章和钥匙都镶在戒指上,方便随身携带。

罗德把两把钥匙插进锁孔,两人同时拧动,铁锁啪地一声被打开。

“还不错,这是一把好用且灵活的锁。”罗德将铁锁重新锁上,拔出两枚可称为金戒指的钥匙。

他怔一下,将金戒指放置于掌心,以类似解剖的视线反复审视它们。

尼禄举着火把,看他半天没有动作,惊疑地问:“罗德?”

罗德没出声,一直低头盯着戒指,长长的鬓发滑落到肩前。

他的思绪飞快地往前漫溯,画面象五颜六色的颜料一样在他眼前划过,最终一切淡去,定格在当年落魄的、赠予自己金戒的尼禄的旧影上。

罗德的眼神迟滞,他预见到这是一个自己在垂垂暮年回顾人生时会反复咀嚼的画面,甚至在临终的回光返照时也要冒出来。

尼禄将手插进他的鬓发,抚着他的侧脸担忧地说:“你怎么了?罗德?”

罗德抬起视线,尼禄以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站在他对面,火把的红光点亮他半边尚为稚嫩的脸。罗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有着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的徙旅感。

他出神地盯着尼禄的双眼,唇锋轻轻地动两下,“这次让我来给你戴。”他的神色恍然不明。

尼禄读不懂他的话外深意,但也乖巧地伸出手。

罗德捏住他纤细的手指,把戒指缓缓套上去。在戴好后,他低下头在戒指上落下一个吻。

尼禄抖一下后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从脚尖到发丝都象变成大理石一样静止。

罗德吻过之后,望向呆愣之中的尼禄,认真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欠你一句话。”

尼禄愣愣地问:“什么话?”

“谢谢你,尼禄。”罗德以极为罕见的认真神情说,主动拥住他僵直的脊背。

尼禄的双手象不知道怎么摆放似的悬在半空。他的余光瞄到罗德柔亮的黑发,那里象具有吸力一样使他移不开眼。罗德这种桀骜不驯之人显露出温柔,就象张扬的烈日偶尔被暗影所侵蚀,给人一种表面敬畏的、只能暗地里欣赏的变相美感。

罗德在他耳畔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以及你让我感受到的一切。你说过是我让你变得完整,其实你同样也让我活得象一个真正的人。”

尼禄耳边象炸开鸣响一样。他感到骨鲠在喉,眼前泛起黑白交织的雾。

他呼吸紊乱地说:“我也想为你戴上戒指……”

罗德笑着站好,递给他剩下的那枚戒指。尼禄捧起他的手将戒指套上去。

这一瞬间尼禄进入一种纯粹的感触。他凝视罗德的指间,感觉从灵魂生长出丝缕,穿透皮囊缠住这枚金戒,宛如母胎之间的脐带。生命中总有这样的瞬间,使人产生隔绝于物质的、脱离理智思考的感性;而只有在这些毫不理性的瞬间中,人才有绝对意义的自由。

尼禄象头重脚轻一样站不稳,脸庞逐渐泛起绯红。他垂着头,如幼鸟啄食一般反复吻着罗德的金戒,发出细碎的亲吻声。

罗德忽感心疼,阻止了这个可谓神经质的行为。他把尼禄搂进怀里,揉着他的一头卷发说:“别再这么卑微了……尼禄……”

尼禄浑身打颤地抱紧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家奴站在通道的另一端清咳两声,绷着脸地敲了敲墙壁。

尼禄箍紧罗德的腰,泛红的眼睛从碎发之下睁开,因为激动声音难免不稳:“……有什么事?”

家奴脸色为难,压低的声音通过幽暗的通道传过来,“我刚才接到口信……是从亲卫大人的养父家传来的……”

罗德心里一揪,眼前顿现马尔斯的那双被病痛折磨得的、变得黯淡的绿色眼睛。

“很遗憾……您的养父病危,”家奴沉重地说,“他希望您能过去看他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