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生即罪过(第2/3页)

他已经脱妆,脂粉从油腻的脸上浮出来,显得皮肤很花白。描画眼线的墨汁晕开,使他的眼窝全是青黑。

安东尼神采奕奕,满脸尽是亢奋。他还没从表演中回过神,思维还很迷幻,手象痉挛似的发抖。

门希倚在角落里,脸色暗沉,一双酷似干蜡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他。

奴隶们迎过来,褪去主人身上沉重的戏服,簇拥着他为他卸去妆容。他们用橄榄油混合草木灰糊在他脸上,再用肥皂水擦洗干净。

卸妆后的安东尼面目干瘪而松弛。他四肢大张地躺在沙发上,在嘴里嚼着茴香叶,让修脚奴替他捏脚。

门希走到他面前,满脸厌烦地抱起双臂,以教训的口气说:“你又去当了一天的女人,安东尼。”

安东尼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眼缝瞥见门希闪亮的军靴,“请别这么苛责,我的兄长。谁都喜欢找点乐子,旁人无权指责个人的喜好……”

他伸个懒腰,嬉皮笑脸地说:“你总是寻找长着银发的男妓作奴隶和男宠,可我从来就没有干涉过你。不是吗?”

门希被他的话噎住,脸部的筋肉抽搐两下。

安东尼踢开修脚奴,悠哉地抖着腿说:“要我说……经过阉割的阉奴要比男妓干净许多。与其去买身体不洁净的男妓,倒不如多花点钱去买阉奴。花柳病在罗马向来风行,这你也是知道的……”

门希蹙着眉,一脸嫌恶地说:“我最厌恶那帮不男不女的贱东西。”

安东尼狡猾地笑笑,语气里有得逞的意味:“这就是被别人横加指责的感受,我亲爱的哥哥。”

门希憋闷地住了嘴,悻悻地来回踱几步。他的军靴沉重而难以载动,趿拉出不利索的声响。

奴隶提着会客时用的外袍前来,搭在门希身上,朝他的腋窝和头发喷洒玫瑰香水。他们用海绵擦拭他的手心,再刷上一层能吸水的干粉,这使他的手掌时刻保持干燥。

“大贞女马上就来了。”他理了理头发,别有用意地瞥安东尼一眼,“她有些私密的话要跟我说……”

安东尼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神态,慢吞吞地从沙发起身,“我把你当成最亲密的兄长,你却总是对我抱有隔阂。”

他晃悠着腿脚,由奴隶搀扶着,乳白色的睡衣被压得皱巴巴的。

“有些麻烦事你不必知道。”门希拍掉手上多余的干粉。

他想到什么,脸上顿显忧虑,冲安东尼幽闪的身影嘱咐道:“最近法院查得很紧,你要注意我们的盐……”

“不会有人查到的……”安东尼咧开一个自信的微笑,松垂的嘴角浮夸地弯着。

他神色怪异,单薄的嘴唇一开一合:“这是最后一船盐。等贩卖完这一批,我就能重返贵族了……”

门希打手势让他噤声。安东尼意犹未尽地挑了挑眉,由奴隶搀扶着退下了。

奴隶将铁矿石粉撒在门希的发顶,朝他的口中喷洒甘草水以净化口气。门希扣好长袍的搭扣,整肃一下面容,走到庭院里迎接来客。

没过一会他就迎来了他秘密的客人。

茱莉娅罩着黑袍,连面纱都是黑的,一对狭长的眼睛略显冷漠。她匆匆走来,脚步轻缓到毫无声响,象一缕从地底钻出来的黑雾。

身为掌管神庙的大贞女,她不能私自与男人见面。

这是一次严防死守的相见。

茱莉娅向门希行了礼,眼角的鱼尾纹微微拢起。

她的声音是天生的嘶哑:“好久不见了,我曾经的祭司大人……”

门希严迫地点头,“你比当年老了许多,茱莉娅。”

“神庙的事务让我一直操劳。”茱莉娅平稳地说,“况且没人能永葆青春。”

她顿了顿,冷淡的眼睛眯几下,放射出惊异的光亮,“但我最近却看到一个和泰勒斯极像的年轻人。我简直以为泰勒斯以年轻的面目死而复活……”

门希的脊梁微微绷住,惶恐象波纹一样荡过他的脸庞。

他的声音从干枯的咽喉里一字字地挤出:“不可能……他已经被我处死了。就连他的骨灰都是我亲自去埋的……跟他被活埋的姐姐葬在一起……”

茱莉娅的手指微微发抖,一种犯罪之后的心虚支配了她。她绵软地虚晃着身子,呼吸陡然加剧。

她的腿脚打晃两下,象是自我安慰一样絮絮叨叨:“不必慌张,那两个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绝对不可能……”

门希深呼吸几次,惊惶的眼神逐渐沉定。

茱莉娅面色凛然地说:“我还想提醒您的是……别忘了当年那个本该被处死的孩子躲过了刑罚。”

门希怔了怔,“会是他吗?”

“我算了算,如果那个孩子能平安长大,也该是那么大的年龄了。”茱莉娅沉沉地说。

门希睁大眼睛,思索一会谨慎地说:“也许这只是巧合。毕竟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