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阴与阳(16)

眼睛暂时看不见的日子里, 安明晦有一个比较大的困扰是陛下变得越来越粘人了。

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不好,太医上次说他伤了脏腑, 但他本人始终没觉得身体有过什么明显的不适, 硬要说的话大概也还是比以前容易疲倦了许多。

有时候他会问陆庭深打算如何处理兄长和安家,但对方一概拒绝回答,并要求他在眼睛养好之前不准再费心神,安明晦也只能罢休,安安分分地当个被好好养着的废人。

暂时失去了视力,也就代表着他在空闲时就不能再看书, 抚琴也不太方便,要出门散步更是不安全, 因此为了让他不觉得无聊,陆庭深还特意送了一只兔子给他抱着。

从此安明晦每天的日常就是给怀里的胖兔子撸撸毛,赶上陆庭深下了朝回来往往还要跟兔子争风吃醋, 一把就将那软乎乎的毛团子拎到了李公公手里, 看那样子就好像最初送来兔子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总的来说,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不方便, 但却十分安稳。

正因如此,当陆庭深突然红着眼睛粗暴地推开寝宫的门,然后站在门口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他的时候, 安明晦手里还撸着兔子,一人一兔都是满脸茫然地把脸转向门口的方向。

“陛下,怎么了?”他眼睛上还绑着绸带, 看不到陆庭深面上的神情,只以为对方是被哪个朝臣气到了,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就听对方冷不丁问道:

“为什么瞒着我?”

虽然看不见,但从这语气中安明晦仍是听出了对方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但他仍然是满脸困惑不解,只能直言问道:“我瞒了你何事?”

说完,他想起了方才太医来把脉查诊的时候那言辞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便有了猜测:“可是太医说了什么?”

他听到陆庭深的声音里压抑着几欲择人而噬般的恼火与痛苦,一字一句地说:“五脏衰竭,已有濒死之相。今日太医见你脸色苍白,便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得以发现。到了如此程度不可能毫无知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言,安明晦实实在在地愣了半晌,还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处,实在感觉不出半分异常,便只能如实道:“我的确从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并非刻意隐瞒。这种事,我又何必瞒着你呢?”

这种事颇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太医误诊,那多半就是开发者所为了。

可他为什么会毫无感觉?

怀着满心的困惑,安明晦又问了自己的病因,陆庭深却说太医也难以言明,他吸入的那药粉已经被宫中所有的太医反复检查过无数次,确认那绝不是会置人于死地的毒物,更不可能使人身体衰弱到如此程度。

把兔子放到一边,安明晦摸索着碰了碰陆庭深的面颊,轻声安抚道:“冷静一点,陛下,若是连你都慌了,那我岂不是无人可依靠了?”

陆庭深沉默了良久,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紧紧地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许久过后才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狠厉:“稍后朕便命人将你那盆花的花瓣摘下制成药物,你且在这等着,朕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

出了仪清宫的宫门,陆庭深便径直去了天牢,对于身后李公公询问是否要准备软轿的话语置若罔闻,只一路匆匆地入了天牢,来到了其中一件囚笼之外。

他命狱卒打开牢门,亲自走入牢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手脚被铁链锁着,虚弱地靠坐在墙边的人。

从这人入了天牢的第一天起,就被他赐下了皇室秘藏的□□,那种□□不会立刻令人气绝身亡,却能让人日复一日地衰弱痛苦,然后在日益强烈的折磨中死去。

陆庭深没有心思跟这人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下毒?还是其他手脚?实话实说,朕就给你解药。”

安哥哥抬了抬头,半眯着眼睛望着那自己日日都想剜其血肉的人,漠然道:“不过就是灼目之毒,你这宫中养了那许多太医还诊查不出吗?”

话音刚落,陆庭深就抬脚重重地踢在了这人胸口处,使得安哥哥直接被踢得咳嗽呕血不止,刚刚才勉强压制下来的怒气再度上涌,红着双眼的模样像是被逼入了绝境的猛兽一般,再次逼问道:“你若是始终不愿开口,朕就在你死前,让你亲眼看着安家的人一个个死在面前。不要再让朕重复第三次,除了那灼目之毒你还做了什么?难道你想说凭那种毒性微弱的药就能令人脏腑衰弱至濒死吗?!”

“你说什么?!”

出乎陆庭深的预料,原本态度冷漠,对于他也是爱答不理的安哥哥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后,竟然也惊怒交加地猛然抬起头,以不亚于他的怒意死死瞪着他:“你说初二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