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四年后。

  瑞典的Kiruna机场。

  海关的金发小哥在护照利索的敲了一个印签,递给了一位正在等待的黑衣男人,露出了北欧阳光般的笑容,“先生,欢迎你来到Kiruna。”

  男人点了点头,接过了自己的护照走出了机场。淡淡的阳光在男人浅栗色的头发上勾勒出了几道旖旎的光华,就像是上帝亲手投下的璀灿光环。他的眼睛是一种极清极浅的绿色,仿佛是春天冰雪融化后,透明薄脆的冰层下微微荡漾的湖水。只是那池湖水的最深处,似乎还蕴含着若即若离的冷淡。

  这无疑是一个完美到令人窒息的男子,不过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左腿看起来稍微有点异常。

  上了出租车之后,他顺手就从随身的Armani包里拿出了张报纸翻阅起来。报纸的边角已经翻卷,显然并不是当天的新报纸。

  “先生,是第一次来瑞典吗?可惜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不然我一定建议你住住这里的冰旅馆。”北非裔的出租司机显然对自己新移民的国家非常满意。

  位于瑞典最北部的Kiruna,是个昼短夜长的地方。春天来的最晚,冬天又来的最早,常年气温都比瑞典的其他地方要低许多。在这里或许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白色的冬天,一个是绿色的冬天。

  但这里也是能见到美丽极光的神秘地方。

  男人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报纸上所印的几幅油画作品。

  和普通的油画不同,这几幅作品里的主题各有不同,有国外,也有国内的。其中一幅作品尤为醒目——暗沉的背景色中只有一朵白色雏菊悄然生长,在雏菊生长的方向,却又蔓延开了一片浓郁明亮的色彩,和背景色形成了明显又强烈的对比。画面看起来有点突兀,却又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美。画者并没有依靠明暗和线条形成空间距离感,而是利用色光反射原理,用色彩的冷暖形成了自己的空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动。

  而在这流动的美里还保持着一种非常奇特的平静,制约着画面的均衡。

  那是充满中国风格的平静。

  报纸的标题旁还有醒目的报道说明——中国女画家宫流夏的油画作品最近在瑞典Kiruna开展。据说选择这个地方,是为了纪念她的一位好朋友。自从右手受伤之后,她一直坚持用左手作画,凭借着超人的努力和卓越的天赋,在一年前的绘画比赛中一举成名。她自成一派的中国古典写意画风在欧洲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引起了广泛关注……目前她带着自己的儿子正在Kiruna做短暂停留,为新作寻找新的灵感……

  男人的目光在最后一句话上停顿了几秒,水绿色的眸中撩起了复杂的眼波。

  “对了,这位先生,你打算去哪里?”司机转过头问了一声。

  他捏紧了手里的报纸,面无表情地报出了一个地址。北欧夏天的阳光是那么温暖,却丝毫不能将他心里的悲哀的气息冲淡半分。

  和意大利一样,雏菊在瑞典也是一种常见的花木。但在寒冷的Kiruna,春天经常会下雪,所以雏菊往往都会在夏天开放。在瑞典的仲夏节时,女孩会将雏菊放在枕头下入梦,据说这样就能在梦中见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男人下车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白色的雏菊,娇小玲珑的花朵安静地在阳光下绽放,随风轻轻摇曳。尽管一簇一簇热烈的盛开着,却偏偏还是透着一种清淡雅洁的风姿。

  简简单单的白色,自有一种颤人心灵的美。

  他定定看着那一片白色,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和她初见时的那一天。

  隐隐约约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寻声而去,他见到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蹲在花丛抹着眼泪。看到有人来,男孩像是见到了救星般抬起头,抽泣着问道,“叔叔,有没有见过我妈妈?”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小男孩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意大利文,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男孩竟然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水绿色眼眸,那美丽的绿色就像是吸纳了春天所有的绿色。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血脉开始奔流,一种奇异又熟悉的亲近感在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找不到妈妈了吗?你叫什么名字?”他温和的问道。

  小男孩再次抹了一把眼泪,“我叫阿莫尔。”刚说完这句话,小男孩就破涕为笑,冲着他的身后用中文喊着,“妈妈,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