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心尽处竟成荒

  三日后,正是吉日,宜嫁娶。

  在刘询的旨意下,霍家女与许家女同时进府。一个是大将军霍光的女儿,一个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谁都不能怠慢。孟府的管家为了一切能周全,费了无数心死。只求能太太平平,两边都不得罪。

  孟珏对一切出奇的冷漠,去请示他任何事情,她要么一句“你看着办就行了”,要么一句“随便”。

  “是两位夫人同时拜堂,还是分开行礼?”

  “随便。”

  “公子晚上打算先在哪位夫人处安歇?按理应是大夫人,她是皇上封的正一品,不过公子若想先和二夫人圆房,老奴也可以去安排,公子的意思是……”

  “你看着办就好了。”

  呃!这都能随他安排。管家彻底明白了孟珏的无所谓。

  “公子想让两位夫人住在哪里?老奴看着竹轩和桂园都不错,只是一个离公子的住处有些远了。”

  管家已经做好准备,等着“随便”后就请示下一个问题了,不料孟珏沉默一下说:“让大夫人住远点,越远越好。”

  “老奴明白了。”

  大婚当日,百官同来恭贺。宦官又来宣旨赏赐了无数金银玉器,还说皇上有可能亲临贺喜。孟府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

  两顶花轿,一左一右同时到达孟府;两段红绸,一头在轿中新娘子的手中,一头握在了孟珏手中;两个女子,要随着他的牵引,步入孟府,拜天地高堂。

  不了刚进府,大夫人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将牵引他们姻缘的喜绸掉落。一旁的丫鬟亟亟去扶她,她隔着盖头说她头晕身软,实难站立。

  喜婆急得蹦蹦跳,再难受也该忍到拜堂礼结束,若连天地高堂都不拜,算哪门子成婚?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云歌忍一下,孟珏却只是唇边含笑,淡淡地凝视着盖着红盖头的人。盖头下的人好像知道他的动作,微仰着头也在盯着他,目中有嘲笑。

  两人之间的怪异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怎么都看不明白。

  孟珏突然转身:“送夫人去房中休息养病。”一场淡漠的声音,似将一切的欢乐幸福都隔绝在外。

  两段红绸,只牵引着一个女子进入了喜堂,另外一截空荡荡地拖在地上。

  众人本在高声笑闹,见此,都是突然一静。霍光愣了一愣,仆人嗫嚅着解释小姐病了,他忙代女儿向孟珏道歉,张安世在一旁巧言化解,众人也都精乖地随着喜乐笑闹起来。

  扰攘声将不安隐藏,一切都成了欢天喜地地喜庆。

  一路行去,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绸缎、大红的柱子,漫天漫地都是红色。

  云歌跟在三月身后,沉默地望着好似没有尽头的红色。

  三月行到竹轩前,尽量克制着怒气说:“大夫人,您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奴婢看夫人的样子,应该是不用请郎中了。”

  云歌淡淡一笑,自推门而进,对尾随在她身后的于安吩咐:“把屋里的东西都移出去,把我从霍府带来的东西换上。”

  三月气得立即走进屋子,抱起榻上的喜被和鸳鸯枕就向外行去,紧咬着唇才能阻止自己出言不逊。

  于安默默地带着两个霍府的陪嫁丫鬟把房子里面所有的布置都撤去,一会儿后,整个竹轩已经看不出任何洞房的气息。

  云歌早脱去了大红的嫁衣,穿着一件半新的衣衫,倚在窗前,静静望着填空。受理拿着管玉箫,也不见她吹奏,只手一遍遍无意地轻抚着。

  于安看到她手中的玉箫,无声地长叹了口气,劝道:“小姐,闹了一天,人也该累了,若没有事情,不如早点歇息吧!”

  云歌微笑着说:“你先去睡吧!我一个人再待会儿。”

  因为孟府的人并不知道于安曾是宫内宦官,以为他是一个男子,不方便让他与女眷同住,所以另给他安排了住处,于安默默地退下,走远了,忍不住地回头看。

  窗前眺望天空的身影,十分熟悉。这样固执的姿势,这样冷清的孤单,他曾在未央宫看过无数次,看了将近十年,可当年的人至少还有一个期盼。

  竹轩之内,安静昏暗,显得一弯月牙清辉晶莹。

  竹轩之外,灯火辉煌,人影喧闹。月牙如一截被指甲掐出的白蜡,看不出任何光华。

  刘询身着便服,亲自来给孟珏道喜,喜宴越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