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金屋(七)

杜云停这一睡, 比之前休息的时间都要久。他醒过来时,听见脑海里头有一个声音在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虽说是骂,可实际上半句粗俗的话都没,听着还文绉绉的。

【……不像话!怎么能这样!】

【不知廉耻,过分!仗势欺人!!】

【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容不下这样的腐朽——】

怂怂:【……】

怂怂:【二十八?】

7777听见了他声音, 道:【你醒了?】

【二十八……】杜云停摸着自己头,有点懵逼, 【我头为什么这么晕?睡得太多了吗?】

【什么睡多了?】7777嗓门儿又高了, 激动地冲他嚷嚷,【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事!任务世界的npc, 居然能有这样的能量,把要完成任务的宿主强行扣在这个世界里——这要是都这么搞, 我们还完成什么任务?把你拆了一世界一个都分不匀!】

它大声叫嚷,企图从宿主那儿得到一点赞同。然而杜云停只是虚弱地撑了把头, 跟被暴风雨打的衰败的小白花一样柔柔弱弱侧躺回去,【你小声点。我头疼。】

7777更气。

它就不信能有谁比它还头疼——它可整整头疼了好几年!

它抗议:【你男人……】

话没说完, 门忽然被推开来, 一个下人恭恭敬敬地弯着腰, 将什么捧进来。他手端着铜盆, 里头新鲜的莲花有着橙黄的蕊, 雪白的花瓣在里头舒展开来。

旧的花很快被换下去,这个空间内,花似乎残败的格外快。房里充斥着一种糜烂的香气, 像是被捣烂了的鲜花渗出来的花汁。

来的人是富贵,他轻手轻脚把花换了,又掀起一点帘子来,稍稍往那纱窗上扑了些清水。屋内帘幕重掩,杜云停隔着层层幔帐看人,看的都是朦朦胧胧。

他听见有靴子踩在地上的声响,紧接着是下人的低声:“将军。”

男人嗯了一声,“可曾醒?”

富贵低低道:“小主子刚醒。”

他侧过身去,那帘子缓缓被一只手拂开了。走近的将军腰间仍旧配着剑,盔甲上沾染着从外头带进来的寒意,和着血腥气。他手微微抬起杜云停的下颌,细细看了他两眼,问:“今日可曾好些?”

杜云停张张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承受着男人轻柔的触碰,心里头却有浪掀起来了。

男人仍旧捧着他的脸,唇角多了些温情的笑意。他把人向怀中抱了抱,轻的像是把只收敛了翅膀的蝴蝶揽进了怀里。

他摩挲着青年脸侧,说:“我给你找了个好大夫。”

仍旧站在屋内的富贵忽的打了个哆嗦。他惶恐地抬起眼,盯着门口。

门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干枯瘦瘪,手臂上骨头的痕迹相当明显,一道道凸出来。她裹了条脏兮兮的黑袍子,衣摆上缀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彩珠儿,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足,一张脸上满是细小的纹路,只能从骨相上判断年轻时是个美人。

富贵的脚动不了了,眼珠在眼眶里头惊惶地打着转。将军瞥他一眼,道:“出去。”他就如同得了赦令,急匆匆从这房里迈出去了。

他见过不少大夫,医术好的,医术不好的。

可那些人,都是给活人看病的。

与死人看病的,是什么大夫?

他惶惶然站在廊下,听着方才把那女人引进来的下人道:“倒像是个南疆的巫医……”

富贵心咯噔一颤,转过身斥责:“胡说什么!”

李管家走了,他便是管家了。在场的几个下人都不敢反驳他,只是心中不平,待他转身,方才小声道:“何曾说错了?”

“我曾见过那南疆的巫医,便是这副打扮的……说是能医红颜,药白骨,哪怕进了阎王殿,巫医那手也能把你拽回来。”

“那些话如何能信?不过是邪门歪道罢了。”

“不要脑袋了?将军便是南疆出来的……”

“给谁看病?”

“还能给谁?怕是那金屋里藏着的娇吧?”

“为何要千里迢迢从南疆找?我中原有的是好大夫——”

南疆,从这处日夜不停地跑马,哪怕是上好的千里马,也要不眠不休跑上三十日方能到达。说起这两字,他们竟然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倒像是有谁贴着他们脖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几个下人都闭口不言,不敢再吭声了。

巫医绕着那床看了两圈,又将帐子撩起来。里头的人面色青白,孱弱清秀,手脚都瑟缩起来,被个玉环套着。她干枯的手抚弄着那玉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杜云停听不懂她的话,只看着她与将军交谈。他从顾先生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喜或是怒,只能从那巫医的模样上猜测。

看过他后,巫医与将军一同走到了外间,像是在开方子。

【7777,我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