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桶金

大涂县南面,桑园村。

“阿耶怎么还不回来。”蕙娘在门口向外张望,太阳已经西落,可她那背着蚕茧进城的阿耶却一直未归,“可别出什么事。”

“兴许是找到买主了。”蕙娘的阿娘道。

“也许吧。”蕙娘轻声说,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他们家和这村里的人世代养蚕,往年这时村里最热闹了,买蚕人来来往往,一担一担的蚕茧被装车运出,而他们又买来蚕种,准备着下一季的丰收。

今年新法令一出,买蚕人把价钱压到了以往的三成,卖则血本无归,不卖也不能吃不能喝。村里有些人觉得亏钱总比饿死的强,最后还是卖了。

但她阿耶说,那也只是早饿死与晚饿死罢了,不如试试出去找买家,关中的贵人们不穿,可不还有其他地方的贵人嘛。

“马车。”

“买蚕人?”

“来了来了。”

“往陈家去了。”

外面传来跑动与喊声,陈蕙娘跑去门口,却见一辆木头马车驶来。

马车在她家门口停下,村里的乡邻们也好奇得围了过来。他们今年蚕茧卖不出,买蚕人都不来了,可没见过什么能坐马车的贵人来村里。

这是谁?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问号。

有人知道陈家阿耶今天一早去了县城找买家,便猜想是哪个冤大头,这年景还肯买蚕茧。

马车门推开,陈老伯爬出来,跳下车,身上还背着他的蚕茧。

“阿耶。”陈蕙娘迎上去,他阿耶满脸不安,也不知道遭了什么事。她扶住陈老伯,要把他往家带,可陈老伯却不动,把目光投向马车。

这车里还有谁?

有人好奇张望。

只见里面伸出一只手,扶住马车边,一跃而下。

“哎哟!”他惊叫一声,往前冲几步才站稳。

只见这个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的小子,一身青色圆领衣袍,整整齐齐,不像常常来往的买蚕人,倒像个读书郎。

“你好。”宋菽已经听陈老伯讲过他家里情况。他成亲后一直无子,年近五十才得了一个女儿,宝贝得跟心肝一样,还特意取了名字,叫蕙娘。

蕙娘往陈老伯身后躲了一些,这小郎君看起来跟她一般大,却一点不知羞,男女之间哪能这样随意地打招呼。

陈老伯忙打圆场,笑呵呵地向宋菽介绍,这是他闺女。

“你是不是相和村的宋四郎?”周围的乡邻里,有个男人问。

宋菽点头。

没想到这里也有人认识他。

宋四郎?

这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县城里的馒头、油条、浇头汤饼据说都与他有关。现在正在建的棕床坊,虽说东家是杨大公子,但这床的制法却是宋四郎带来的。

这样了不起的人物现在来到了他们村!

听说宋四郎与杨大公子、汪掌柜、张富户都关系甚好,也许他能替他们找到买家也不一定。

想到这个,有几人忍不住又上前几步,问他:“你可是来收蚕茧的?”

宋菽听到,回头。

“是啊,你们也有?”他第一次来桑园村,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当然。”问的那人说,“咱们村里现在最多的就是蚕茧了。不但我们村,附近五六个村都是养蚕的,今年蚕茧卖不出去,如今都愁得慌,你要是想买啊,我们多得很!”

“是啊是啊。”

另一些人也在旁边附和,他们殷切地看着宋菽,盼着他能把他们的蚕茧都买下。

宋菽知道他们的心思,却有些为难。

一来他没带那么多钱,二来这么多蚕茧的安置也是个大问题,便只好摇头:“今日怕只能买些陈老伯家的了。”

有人听了很失望,有人却抓住了关键——今日。

“那么说,你明日还会来?”一名扛着锄头的汉子问。

“唔——”宋菽摇头,“怕是不会。”

这人也跟着失望了。

可他的话锋又一转:“三日后相河村豆油坊的人会到县城里卖油,若你们那会儿还愿意把蚕茧卖给我,可以找他。我若要买,会让他捎话。”

旁边的人又问:“你有卖蚕茧的门路?”

“没有。”宋菽无奈,他买蚕茧来,自然不是为了倒卖的。

“嗐!”有人转头要走。

宋菽又说:“我想用它来做被芯,所以需要的蚕茧着实有些多。”

被芯?

养蚕养了几辈子的村民,只听说锦缎可制被套,却从未听说蚕丝还能做被胎。

他们穷人家一般在被中蓄柳絮,有时运气好的话能买到便宜的羊毛,也会蓄上。富一点的人家会用鹅绒、鸭绒。却从来没听说用蚕丝的。

宋菽原本也愁,等天冷了怎么办。

这种时代没有暖气没有空调,连个火炕都没有,每年冬天都会有无数穷人冻死。他自己是可以从空间里搬东西出来,可这村里的乡邻们,给他干活的郭老大他们还有馒头坊的施大嫂他们,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