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桶金

“阿兄,为什么要精白面粉、无根之水和果木?”李管事走后,五娘拉拉宋菽的衣袖问。她说话的语速偏慢,一句话的功夫,够六娘说上三五句了。

“我们平时用的面粉会磨上两道或三道,里面参杂着麦麸,口感较粗。而精白面粉只取第一道磨出的粉,是麦子中口感最好的部分。”宋菽拉着她坐下,也慢悠悠地说道,屋子的门关着,他刻意营造出一个相对安静舒适的环境,这样与五娘的交流也能更加充分。

“无根之水就是雨水,相比河水井水,它的杂质较少,与果木灰一起制出的碱水比我们如今用的更好。”

宋菽解释的时候,五娘看着他,等他说完,她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说:“阿兄,一文钱五个更好。”

“嗯?”她的思维忽然跳到这里,宋菽有些意外,紧跟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五娘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句,过了会儿才道:“要付给工人工钱。”五娘这话,把宋菽也说楞了,他的确想过等二十天过去后,花钱雇愿意做工的村民留下,继续开他的馒头作坊,却一直也没打定主意。

主要是因为贵。

原本这时代的人工并不贵,相河村现今的情况,说到底还是宋菽自己作出来的。

如今做馒头买卖的村民,每天能赚个一二十文不稀奇,这对当前农民的生活水平而言,已经是非常高的收入了。而当他们自己也能做馒头,可以自产自销之后,这个利润会被进一步扩大。

自己做买卖的好处是赚得多,但同时也更辛苦,且有亏本的可能。而做工的好处则在于稳定,只要作坊不关门,他们的收入就是有保障的。

那么,如果请帮工,应该给每人多少钱呢?

做生意的起伏是很大的,尤其馒头在这里还算是新兴行业,如果望海楼这笔订单能拿到一文钱五个的价,宋菽运营馒头作坊的底气也就更足。

望海楼的顾客群是本地最有钱的一群,他们不会吝惜多花一点钱买到更精致的馒头,这不仅是吃饭的问题,更关乎面子。而宋家是馒头最早的发源地,宋家产的馒头也必然代表着正宗。

五娘给出的价格,是宋菽心里的最佳价位,在这个价位上,宋菽有足够的维持作坊的收入,望海楼也有充分的提价空间,他们会觉得贵,但并非难以接受。相信在他们手里,一个馒头卖到一文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林林总总,宋菽已经想了很久,所以在今天李管事找他谈时,才会提出一文钱六个,材料你们出这样的要求。而五娘呢?她又思考了多久?她思考到多深?这个价格,她是凭直觉得出的,还是计算?

今天带她一起来听,真是对了。

宋菽本还想跟她多聊几句,可五娘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不愿说话。看来面对陌生的李管事,还是消耗了她许多精力。

宋菽带着五娘出去,五娘直接腻到了三娘身边,也不说话,就是静静靠着,像是在充电一般。

“四郎,你们谈了什么?”宋三娘一边拉着宋菽回屋,一边问。

宋菽跟她原原本本讲了,三娘对生意上的事不怎么敏感,他又少不得要多解释一番。

听宋菽解释后三娘也不免有些激动,如果能跟望海楼谈成这笔买卖,做馒头这营生就有望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了。

“阿南哥,你会功夫啊?”晚饭时,三娘提醒阿南以后少出手,被六娘听到,好奇得不行,拉着宋阿南叽叽喳喳个不停。

“阿南哥,你打拳给我看好不好?”

“阿南哥,你看我腿踢得高不高?”

“阿南哥,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啊?”

“阿南哥……”

“阿南哥……”

宋阿南不胜其烦,逃去了磨坊干活,六娘紧追其后。最后三娘发威,把六娘逮回来睡觉,这才消停。

晚间宋菽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到门口时,撞见了担着面粉回来的宋阿南。宋阿南还是一样沉默,他看了眼宋菽,把磨好的面粉担去东屋。

宋菽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转而摸摸鼻子,假装自己不尴尬。他们好歹一起种过红薯藤的,怎么还是这么冷淡。平时干活的时候,他从来很积极的。不过这人说来也奇怪,不爱说话爱干活,更值得深究的是,他长了一张混血儿的脸。

这是宋菽最近才注意到的。宋阿南鼻梁很高,眼窝较一般人更为深陷,在强光下头发会泛棕红色,瞳色已经与汉人无异,可能是祖父甚至曾祖辈有胡人血统。

“你睡这里?”宋菽看着宋阿南在东屋里那条平时用来买卖馒头的长木桌上铺上一堆稻草,然后直接躺了上去。

宋阿南闭上眼,冷哼一声。

家里只有三间房,正屋被他占了,西屋睡了三娘五娘六娘七郎,宋阿南若不跟她们挤,也就只有灶间可选。他昏迷期间也就罢了,都活奔乱跳了这么久,居然还占着一整间屋,把名义上的弟弟赶来睡厨房,真是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