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许常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点点头,说:“好。”

温郁金轻轻摸了下他头:“别怕。”

“嗯。”

许常看着窗外的太阳,也这么对自己说别怕。

天气渐渐转暖,许常减了衣服,穿着轻便了些,温郁金难得穿了套休闲的衣服,手里还搭着一件外套在楼下等他。

“怎么还拿了外套?”

“怕晚上回来冷,你有穿的。”

许常微微笑了一下,感觉自己又有了一点力量,他穿好鞋子,抬头对温郁金说:“走吧。”

许常坐在副驾驶,往窗外看才发现路口那棵秃了一个冬天的树发了新芽,他按下车窗,深吸一口气,潮而冷的空气就进了气管。

他被冷了一下,却并不想摇上车窗,气息里全是生机的感觉,许常好喜欢,又好需要。

温郁金用余光看了他几下,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车在第二个路口拐弯时他才开口:“别感冒了。”

许常有些兴奋,点点头表示答应,却还是靠着车窗看了,过了一会才缩回座位上把车窗摇上去。

到了诊室,许常眼尖的发现朋友白大褂底下穿了件颜色很活泼的衣服。

朋友扯着衣领说:“被你发现了,等会咱们聊完直接开车去聚会那,今天轻松些,随便聊聊。”

许常想,哪一次聊天不都是为了让我轻松些吗?

他们很快坐下,温郁金照例出了房间给他们留出空间,许常望着他出门,只到门被带上才把目光收回来。

“还是这么依赖他吗?”

许常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朋友说:“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好事。”

怎么不能知道。许常当然知道,他依赖温郁金,从他那里得到的,很多时候都是退路,第二选择,可以逃避的地方。很大程度上,许常更喜欢温郁金给他的一种可以退缩的特权。

这相当不好,对于他自己的状态,许常更明白需要自己去面对去直视,然后跨过去,撑下去。

但温郁金在的时候,他又难免想:就算我支撑不下去他也会同意我继续龟缩下去吧。只要我放弃他也会说没关系吧。

对于痛苦和疲惫的许常来说,他太舍不得放手了。

但他又不得不放手,因为在这场抗争里他更需要的是他自己。

“嗯…………我会努力的。”

朋友笑了一下:“也不是就说让你立马独立坚强起来,最关键是转变态度。”

“他能保护你,但你呢?如果温郁金哪天不行了,你的保护伞没了怎么办?”

许常很想反驳说郁金当然不会有事,但这句话太理所当然的傲慢,他没说出口。

“许常,你也要保护他。”朋友把病情记录放下,很是认真地和许常说。

许常看着他,想了想,点点头说:“……嗯。”

朋友知道他听懂了,便另起了个话头:“最近怎么样?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许常转头去看房间门,试图去看根本看不到的门外的温郁金,犹豫了一下说:“我,我想找工作…………是我以前的那种。”

“哟!可以啊。终于不想和他玩办公室恋情了。这觉悟挺好的。”朋友笑着打趣道。

“什么…………什么,办、办公室……”许常涨红了脸,他每天都在认真工作的,根本没有在办公室做、做什么奇怪地事。

“逗你的逗你的。怎么想的?突然想换工作,郁金那儿做得不舒服?”

“啊…………嗯…………也没有,就是感觉我还是做和自己相关专业的比较好吧。”

“为什么会觉得比较好呢?现在这个工资开得还不错吧,换一个可能差不多,可能还会累很多,这样也比较好吗?”

许常垂下了头,他又想起那天自己抱着电脑在会议室门外的情景,想起终于知道自己这个人做的这份工作其实可有可无,又想起会议结束回来的温郁金,对没有参与会议的,道着歉的他的温和态度。

与其这样,与其这样。

“要找工作,找公司,投简历,面试,或者还有笔试,都挺难的?这些都可以做到吗?”

“…………我……我不知道…………”

“我,我其实很害怕,但,必须要去了。我,我只能去了。”许常说得很没有底气,话里带了哭腔,却始终没掉下来泪来。

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倒不如咬紧牙关试一试,我已经不能在这样下去了,都已经,这么久了。

许常,醒醒啊。

朋友听许常说完,渐渐笑了:“许常,认识自己是个很大的命题,我猜你在这段时间一定经历很很多次‘认识真正的自己’,我呢,先不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这样,除了定期的复诊,等你确定了新工作,你再来告诉我,那时候你的答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