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许常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睡了一觉却比没睡一样累,出了一身汗,粘稠感和疲惫包裹着他,让他连眨眼都快没力气。

房间里的窗户没关紧,风吹进来,把窗帘轻轻扬起来,月光就顺着那缝隙钻进来,洒在地板上,洒在许常脸上。

原来今天月亮这么亮啊。

许常从床上爬起来,又坐到地上,移到窗帘边,风打在脸上,很冷,许常好像清醒一些,窗帘边也扫过他的脸,轻轻的,有些痒。许常抬着头去望外面的月亮,他终于有些力气用来呼吸了。

莪术是这时出现的,他从背后拥住许常,要把许常整个人抱进怀里,伸了手捂住许常脸颊。又把自己脸贴到许常颈侧轻轻蹭了一下,然后把头埋进了许常的脖子里不动了。

他们这样待了很久,久到许常感觉自己被风吹凉的身体变暖,感受到男人反复打在他脖子边的气息层层叠叠有些湿意。他才有了动作,转动身体,把自己埋进男人的怀里,双手环着男人的腰,恨不得和男人长在一处。

许常待着不动,男人轻拍他的背,拍一拍,拍一拍,许常眨眨眼睛,眼泪就掉出来。他抓着男人的衬衫,张嘴无声地呼气。许常边哭边缩,快要把自己折叠起来,好像这样可以堵住泪腺,但不行,他竭力控制,胸口闷成一团,眼泪快要把他淹没。

他竟然要被自己淹死了。

“不想离开他?”

男人抱紧他,顺着许常的脊背从上往下,一下一下抚摸着,像哄孩子。

“那怎么还要说离婚?”

许常还是哭,他的脑子顿顿的痛,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没得到回答,男人也不急,只抱着许常,等他哭完。

许常哭得一抽一抽的,男人扶着许常让他微微坐直,双手捧着许常的脸,去吻许常哭红的眼睛。还有些眼泪溢出来,他就伸出舌头去轻轻的舔。舔了之后又让许常闭眼,在许常紧闭的双眼上落下一个吻。

“希望他这么做吧,每一次。”

每一次温郁金捧着你的脸,给你擦眼泪的时候,你都希望他这样做吧。

舔掉你的泪水,吻你的眼睛,然后再说:“常常,不要哭了。”

许常不回答,只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红得很厉害,还有血丝,很不好看,可怜兮兮的。

男人摸着他的脸颊:“真会示弱。”

“但我心软了,所以这次给你特权好不好。”

许常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迷惑。

“叫我郁金吧。”

许常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凑过来想脱他衣服,往常他是顺着男人来的,但现在他没懂男人那句话什么意思。

许常往后躲了一下。

男人抓住他手臂,又去环他的腰,不让他在躲。

话里带着笑意地开口:“你不是一直想他这么对你吗?”他去舔许常的锁骨,像蛇吐露毒液,许常瑟缩了一下。

“你可以叫我郁金,叫我老公。”

“叫我先生。”

“温先生,先生,只爱你的先生。”

“不好吗?”

许常突然用力把男人推开,他额头渗出冷汗,挪动着让自己靠着墙,抱住自己,挣扎说:“不…………不…………不……”

男人又靠过来,像蛇一样,吐着开叉的蛇信:“你只要叫我郁金,我就是他,你想要的不是这个吗。”

字句淬了毒,落在许常身上,钻心地疼,疼得他快要清醒。

“不,不,不,不…………你不是…………你不是他。”

“那我是谁?”

许常身边响起一阵声音,像响尾蛇摇动尾巴。

他去看男人,男人平静地与他对视,露出一个笑容。

蛇终于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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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郁金驱车赶到朋友的诊室,朋友备好了茶等他。

看温郁金脸色一片凝重,朋友把茶推到他面前:“润润嗓子。”

两人沉默的喝茶,过了会,温郁金脸色似乎好一些。

朋友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说吧,什么情况。”

温郁金没立即答,目光微微放远,半响才开口:“许常已经快两年没上班了。”

他和许常结婚几年,某一天许常突然来找他说:“郁金,我不想上班了。”温郁金开始以为他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便让许常说出来,他帮帮找找原因。

许常笑了笑,又说:“哎呀算了,我就是……抱怨一下。”

但温郁金发现那之后许常在工作回来之后,在家里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神色一天比一天疲倦。于是温郁金在某天早上叫住准备去上班的许常,对他说:“不想上班就别去了。”

许常听到楞了下,随即点点头,但好像也不为这事开心,神色没怎么变。

之后许常就辞了工作待在家里,他和许常的婚房是他自己买的一栋小别墅,不是很大,院子的周围种了些花,还装了一个秋千,温馨又普通。这栋房子为闲置在家的许常遮风挡雨,却好像也挡住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