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独来独回渡余生(七)(第2/3页)

“我死?我凭什么死?”捂着脸颊,贺修筠怨毒的眼神落在不知不觉又已并肩站在一处的那两人身上,“我就算死也要他垫背!”

“他死不死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卫君歆厉声道,“你当真要做尽所有糊涂事死都不肯悔改么!”

“我凭什么改?我有什么错!”贺修筠吼道,“我只想嫁一个人而已!凭什么都要来阻止我!凭什么要来分开我们!任何人都休想分开我们!”

卫君歆望着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来、自小抚养到大的女儿,满腔怒火忽然之间消失殆尽,但觉二十年来对她所有的关怀疼爱仿佛都是一场空,倦怠至极怔怔问道:“是不是你的心里就只能容得下卿儿一个?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永远只记得我和你爹是如何欺骗你,而根本不在意这些年我们对你所有的疼爱?”

她满目的疲惫不加掩饰,仿佛一堵墙突然横在了贺修筠一切激烈的心绪之前。

是吗?

……不是的。

一再的作对,一再的无视他们的补偿与无微不至的照顾,只是不想给任何人阻止她嫁给卫飞卿的理由,这是她毕生最想要做的一件事,她只是想要达成所愿再……

深吸一口气,贺修筠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一遍遍想道,不能服软,在这个时候她决不能对任何人服软……

耳边听卫飞卿压抑着愠怒的声音道:“这一个月来你闹了多少次了?闹到今天你还不肯罢休,非要……”

她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尚未完全聚拢的理智再一次被全然撕裂,尖声打断他话语道:“你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就在旁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

“笑话?”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卫飞卿,卫飞卿同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口中淡淡重复一遍这两字,“笑话如是指短短二十三日之间连派了三十六波死士去刺杀同一个人而未竟,你就当我是看了一场笑话吧。”

“我为什么会那样做?”贺修筠心下如同被他这句话戳开一个洞,情不自禁连连后退了两步,将这问题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卫飞卿顿了顿。

她为什么那样做?

只因段须眉入城的第一日起,他知道,她也知道。他装作不知,而她隐忍不发。

直到除夕之夜,他将团年的地点放在了登楼,而三个人在楼道之间狭路相逢,擦肩而过。

是他逾矩了,是以她失控了。

她至今仍是卫庄庄主,当然有资格调遣庄中死士。他明知她调派手下人一波接一波疯狂前去望岳楼行刺,但因为是他情不自禁在先,是以他无法开口阻止。

他以为自己并不会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舒无魄亲手训练出的死士固然厉害,他却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知段须眉的实力。再厉害的死士又岂能对天下杀手第一人造成损伤?

但他毕竟是初尝感情滋味之人,他怎么知晓这世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牵肠挂肚绝不会因为那人实力的深浅而有任何的不同?

他夜夜眼看着众死士被派遣出去,又等到他们回来,一个不少的回来。

其实今日段须眉对贺修筠绝非他懂得分寸的第一日,这二十三天来他一直都很有分寸。

卫飞卿感动吗?

他很感动。

他知道段须眉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但段须眉每一次所做的总是能够比他所想的还要更进一步。

他越感动,就越无法动弹。

因为他知道他的任何举动都能伤害到贺修筠。

卫飞卿有生以来,从未想过他会落入这样一场糊涂的感情债当中,甚至于明知道糊涂,他却很难想出任何真正能够解困的方法。

除夕过后的二十三天,他就是这样夜不成眠的混沌度过。

而他以困扰自己与段须眉近一个月换来的,却是贺修筠在自己身上绑了满身的火药想要拉着段须眉同归于尽,未遂之时又想要撞死在段须眉的刀锋之上将他逼上绝路。

卫飞卿如何能不怒?

他道:“那么你为何又不来问我为何要视而不见?为何要放任你做这些我本意绝不会同意的事?”

贺修筠一怔。

卫飞卿看着她,目中不知是无奈还是讥诮:“你看,你我之间的问题并不是知晓过后就能解决,你依然遇到事情就习惯性的只依靠自己,我依然愿意纵容你却懒得多说一句让你能够安心。”

“如果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早已做出了选择。固然你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同,但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也会与你分担你所做的一切,因为——”眼角余光瞟到段须眉浑身骤然紧绷,卫飞卿顿了顿,有些艰难、但还是一字字地说下去,“你是我选择的妻子,是我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