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七)(第2/3页)

这句话传达的含义同样很明显,很简单:你若不听话,你不但要死,你还得先痛彻心扉了过后再死。

卫飞卿绝不是段须眉那种提一提手中刀就让人感到脖子发凉的时刻都令人感到强大威胁之人。

他说话总是温文舒适,行事总是有理有据。

但就算前一刻还有人并未太过当真,此刻听他说话的口吻,见他这话时浑身散发的气息,也无人再敢不当真了。

卫雪卿细细打量他:“你说过你不喜杀人。”

“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喜杀人。”卫飞卿叹道,“是以我一向都喜欢给人选择的余地,生还是死,总归每个人有权利替自己选择。若是自己不想要活的,我自然也阻拦不住。”

“但谁又会轻易选择死亡呢?你给出的选择本身就是如此虚伪。”

“至少,”卫飞卿微笑道,“有所选择会让事情变得公平,让人变得愉快。我喜欢公平,也喜欢让人愉快。”

卫雪卿叹道:“看来你真的会说到做到。”

卫飞卿似有些不情愿颔了颔首:“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卫雪卿看了一圈众人:“就不知正想着要默默积蓄一拼之力的人,听懂了你的话没有?”

东方渺父子、慕容承、俞秋慈、南宫晓月甚至包括谢殷、贺春秋等人都抬起头来。

卫飞卿朝着贺春秋柔声笑道:“你一边说对不起我,任由我处置,一边却又默默算计着要与这些人合起伙来杀死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贺春秋咬着牙沉声道,“只是你要做的事根本不可能实现,我也……不能让你拿这么多门派的传承来开玩笑。”

“我不想跟你这样自己遮住自己眼的人讨论。”卫飞卿撇了撇嘴,看向谢殷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实现?”

谢殷淡淡道:“至少不该由你来实现。”

如同卫飞卿所言,这是身为一个江湖人至高无上的挑战,正因为看似不可能,才更让人血液沸腾。他同样心怀这样的野望,也正因为此,他绝不可能眼看着卫飞卿去实现此事。

亦如卫飞卿所言,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与羞辱。

卫飞卿轻笑道:“我稍微提醒一下,诸位想着要找我拼命之前,不妨弄弄清楚今日在这场中的所有人,究竟有多少我的人?又有多少当真还有余力与诸位一起拼命之人?”他说话间似不经意把玩着手中的竹笛。

适才还蠢蠢欲动的众人犹如当头被泼下了一盆冷水。

他们直到此时才突然醒悟过来,卫飞卿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他真正的实力。

各派之中挟持着同门的人很多,但他们原本认定,如若真是下了狠心要拼命,那些横在颈间的刀剑也并不能成为真的威胁,说到底今日这种种变故之中,伤心更甚伤身。只是真的只是如此吗?各派中暗暗效忠卫飞卿的人,真的只是眼下明显站出来的这些人吗?会不会等到他们决心要放手一搏的一刹那,身后又有无数的暗箭会朝着他们心口*射来?

在这最需要齐心的当口,他们竟无法再信任身边的任何人。

而且正如卫飞卿所言,还有多少人有余力呢?

数百个中蛊之人的战力以及性命此刻正掌握在卫飞卿一念之间。

而先前与这些人一战过后,场中原本就不剩多少人了。

真的要就此选择一条注定要在今日就灭门的路吗?

众人忽而颓然。

谢殷却在看着长风与沧海几人,此时忽道:“这就是你们替自己人生选择的第二条路?”

他没有说这是一条什么路。

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条前景还未知的路,打从一开始就违背了多数人的意志。

长风几人不及答话,卫飞卿却悠悠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了解他们曾经接受过什么样的许诺之前问出这样的话。”

谢殷细细打量面无表情的长风几人:“他许诺给你们什么?”

仍是卫飞卿答道:“是不同于被你救治了性命、就将一腔的愚忠与抱负尽献给你的东西。”

谢殷不再问话。

长风几人几次不答,几次任由卫飞卿作答,实则已然表明态度。

他们看见了今天的局势,看懂了卫飞卿真正想要做的事,也明知登楼此时面临的状况,但他们并没有丝毫要再次倒戈的意思。

他们都是谢殷看着长大的人。

谢殷今日第一次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顶。

论武功他已彻底败给曾经在病床*上躺了十年又瘫痪数年的段芳踪。段芳踪明明可以杀了他,但他却放过了他,而他那放过的行为对谢殷心性造成的压迫,也注定要令他这一生武学都不可能再有任何精进。

论权谋他被一个只有他一半年龄、甚至从小都在他监视与防范中长大的孩子彻底压制,这种压制不同于当年又或者今日与卫尽倾互相利用并较劲的意气,而是一种更加深刻的令他不自觉有些钦佩又有些恐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