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秋鼎盛梦一场(中)(第2/3页)

他这两句话同样没头没尾,但奇异的是他与卫飞卿似乎总能听懂对方言中未竟之意。卫飞卿沉默片刻,笑意微敛悠悠道:“自桓阳一路同行,心下便隐隐有些怀疑,你在上方洞穴中去而复返,露出真容,我这才能确信。”顿了顿他复又笑道,“毕竟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三番两次出言调笑,但段须眉脸红毕竟只是一瞬间。见他恢复常态,卫飞卿难免有些失望,问道:“你呢?你何时知是我?”

段须眉道:“从煜华口中得知你乃贺家之人,我却明知你不是贺修筠之时便知。”

这倒比他以为是自己叫破自己姓名才令他知晓要更早。卫飞卿板着脸道:“你既认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却一路由着煜华与卫雪卿反复折磨我,甚至放任我至绝境之中,你这人当真好没良心。”

段须眉淡淡道:“你既未死,还说这些做什么。”

卫飞卿啐道:“我比死还难受十倍。”

段须眉冷冷看他一眼:“我昔年欠你一命,如今还给你,也算了结一桩心愿。至于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无病无灾,这上方百来十人上赶着要做,你大可上去找他们。”

卫飞卿闻言狠狠剜他两眼,气哼哼不再开腔。

不想段须眉却主动问道:“你方才为了他们费尽心思,怎的眼下似乎半点不担心了?”

卫飞卿那点怒气原就似假非真,闻言立时收敛了去,口中淡淡道:“你亦会说我已费‘尽’了心思,连性命也险些折在那处。此时局面已非我能控,担心又有何用?与其挂心旁人,不如思虑你我稍后又该如何脱困。”

段须眉嘲道:“看来你的有情有义,也不过在众人面前表演一二。”

“难道不该如此?”卫飞卿不惊不怒,反倒有些莫名看他一眼,“梅师傅带领众人为救我性命而来,他们愿为我舍生,我自当忘死相报,我适才也确实那样做了。只是他们救不了我,我绝不会怪他们,此刻我已无能为力,难道反要因此怪罪自己?”

段须眉听得一愣,半晌忽然冷冰冰问道:“你当年为何救我?”

这问题他当年便问过,卫飞卿也回答了,但他并未对那答案满意过。

当时他们都很小,但该懂得的都已懂得了,至少段须眉就懂得,卫飞卿绝不是一股热血涌上头就喜欢做傻事的人。

卫飞卿笑了笑:“现在问这个还有何意义?你只要知道,你性命的酬劳在当时便已付清了。这次你救我,反倒我是又欠了你一命。”

贺夫人的过去,对旁人或许只是谈资,他甚至不知这对他父亲贺春秋意味着什么,但对他自己是何等意义,他却再清楚不过。

“那你呢?”他忽然又反问道,“谢郁这么快赶来大明山,你就不担心他已将十二生肖尽数杀光?”

段须眉淡淡道:“一群阴沟里的臭老鼠,若当真那般好杀,谢郁又何必急着赶来杀我?”

挑了挑眉,卫飞卿将自东方家事故以来的每件事都在心里过一遍,半晌摇了摇头:“你想要为你义父和昔日关雎复仇,你却又自己放弃了。谢郁想要再次剿灭关雎为登楼正名,如你所言不虚,他暂时也难以达成了。至于长生殿,谁知卫雪卿心里在想些甚?他想要的宝藏当真就是登楼与清心小筑大批高手的性命?我只当他要将你一起坑杀了呢,他怎的又将这唯一的逃生出口告知了你?”

段须眉带他撞穿地底之时他已明白这必是卫雪卿出言相告,但他却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段须眉复回到洞穴之时,卫飞卿当真以为他是存了与众人同归于尽的心思,而这一切都在卫雪卿算计之中。

段须眉只道:“你又知我的目的无法达成了?”

无论怎么看,地穴中一干人都是必死之局。

卫飞卿笑了笑:“我虽不了解谢郁,却了解我梅师傅,更了解我爹。梅师傅心系我安危,必然将此间事告知我爹,我爹也必然会赶来此处。我虽不知他要如何做才能救梅师傅一行人,但这世间原就没有他做不成之事。”

段须眉显对贺春秋无半分好感,闻言冷冷道:“卫雪卿说过,除非贺兰春或者九重天宫之人现世,否则无人能解此局。”

卫飞卿笑道:“能解就好。”

段须眉听出他话中之意,只要能解,贺春秋就必然有办法。冷哼一声,他从地上站起身来。

非是他二人愿意像两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闲磕牙这半晌,互相不尽不实连一句有用话也未说到。而是气力耗尽,即便他也要歇息这许久,才终于蓄力能够起身。

卫飞卿便也随他懒洋洋起身,东倒西歪浑身骨头像被人抽掉了似的,手一抬将一物扔给它:“吃下去,对你内伤有宜。”

段须眉照例不多问,接过便送入口中,放往前行两步又听卫飞卿懒洋洋声音道:“站住。”他便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