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赐你一杯鸩酒(下)(第2/3页)

“贺谢两家是什么关系?你与谢郁又是什么关系?”忽听身边一道声音发问,语声清冷。贺修筠一怔回头,见发问之人竟是段须眉,面色十分不好看。

二人相识这半晌他少有脸色平和好看的时候,贺修筠一时也未多想,随口道:“谢贺两家乃是世交,至于谢公子与我……自幼相识。”

段须眉冷冷一晒:“他就是你此行要找的人?”

贺修筠面上又露出几分罕见的不好意思,微红了秀颊点了点头。

再不多言,许久段须眉喉中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冷笑,几是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很好。”

贺修筠忙着应对众人,注意力又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花溅泪倒是注意到他形态怪异,只是他听惯贺修筠不拘小节的各种事迹,只当这又是她“路边捡来”的朋友不留痕迹微微蹙眉,复又与众人说笑到一处。

时值正午,南宫世家与千秋门之人仍未前来,再等片刻,东方玉终究不好令厅中宾客一起等候,便也吩咐开席了。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贺修筠知段须眉性子别扭,不时为他布菜,某一回转身之间眼前忽的被甚物闪了一闪,她微微留神,忽的轻咦一声:“东方庄主,你鬓边何时生出白发?我先前竟未注意呢。”

东方玉闻言一愣,低头瞧了瞧自己发色,便也呆住了。

一时之间生出一根白发尚有可能,却怎能生出一簇白发?

周遭之人见此情形,不约而同便低头瞧自己发丝,片刻震惊抬头,相顾骇然。

贺修筠也自怔怔瞧着自己颊边一缕白发。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贺修筠转过头去。段须眉正挑起她适才为他布置的菜色不紧不慢入口,与他先前吃蜜饯一般,神情间很是怡然享受。头发与他整个人一般脏兮兮乱糟糟的,却黑如密云。

不理会她目光,段须眉又吃了几筷,这才轻声叹道:“大家都是人,怎的就非得让不如自己之人不好过呢?先前我想着,若得人客客气气请我进来做客,我也客气一些好了。却非得让我受伤流血……”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自厅中骇呆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此间主人身上,偏了偏头:“我这人素来小气,诸位既令我受伤流血,我便投桃报李,赐诸位一杯鸩酒好了。”

他一句话说完,厅中便有七人同时动了,正是此刻与他同坐一桌的七人:东方渺、东方玉、慕容承、龙腾、段天行、方愁、花溅泪。

七人兵刃在手,迅捷无伦朝段须眉扑过去。

段须眉却要更快。

他仍在喝着酒。

身体却忽然平地拔高了数尺,堪堪避过七把兵刃招呼。

七人一招未中,顷刻间已转换招式。花溅泪手中折扇扇开,扇出一蓬牛毛般的细针,朝段须眉呼啸而去。

段须眉尚在半空之中。

轻叹一声,他将杯中剩余半杯酒凌空洒出。那酒顷刻化作千万点,竟蔓延至整个大厅,映衬窗外折射进来的日光,点点闪烁,原该是美景,此刻却成催命符,朝厅中一干人等当头泼去,竟似比即将扑满段须眉全身的牛毛针还要凌厉。

段须眉不紧不慢喷出了一口酒。酒雾迎上牛毛针。

叮地一串细响,众人躲避水珠后凝目看去,一整蓬牛毛针悉数散落在地,根根断裂,竟无一根沾染段须眉。

他们所想没错,那酒雾酒珠确比牛毛针更要凌厉。他们躲得也没错,方才若有人托大不动,此刻沾在身上的就不是酒珠,而是血洞。

但真正摄人的并非漫天酒雾为杀器。

而是名为段须眉之人的武功内力。

他有多大?可有二十?

他一口气将酒雾吹作钢针,他内力有多深厚?

在场之人再不敢自信凭东方七人便能一举拿下段须眉化解此番变故。方才宥于中毒不敢擅动之人此刻纷纷握了兵刃在手。大厅中冷光乍现,叫人不敢逼视。

东方渺七人确拿不下段须眉。

因为他快,他太快。

下一刻他忽然又坐在了贺修筠旁边,似从未动过,而东方渺几人还在两张桌子以外。一手拿捏着贺修筠颈骨,一手端起一杯新酒,段须眉陶然嗅酒香:“你内力不错,至少不该在一招之间被我掣肘。”

他这话,却是对贺修筠所说。

她此刻就在他掌中。

他捏她根骨,而知她深浅。

她是自厅中人得知中毒后唯一至今稳坐原位之人。

方才那酒雾,也没有任意一滴洒向她身上。

唯此,姓段名须眉之人才愈显可怕。

沉默片刻,贺修筠道:“我看到了众位动手的情形,我不愿在情形未明之前加剧毒发。”

她说的是实话,更是提醒。

此刻这大厅之中,唯段须眉一人黑发如瀑,唯她一人鬓边丝只白一缕,一干人等双鬓都已斑白,东方渺、花溅泪七人更为醒目,直如暗夜之中,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