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笔筒 四(第4/10页)

韩维卷和吕仲和都捧着烩面片唏嘘叹息。

出了大牢,张屏走到当日的试场外,徘徊了一阵,守门的几个差役向他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走快走。”

张屏道:“学生只是想进去看看,几位可否行个方便?”

差役道:“就是因为总有你这样的人,我们才天天要守在门口,天黑都不能回去!再看十遍考场,落榜了还是落榜了,三年之后再来吧!”

张屏被轰到一旁,继续在对面街边转悠,过了一时,只见一乘蓝布轿子从门内出来,一个穿着小吏服色的人上了轿,轿子晃晃悠悠向着城北去了。

张屏在路边的馄饨摊前坐下,要了一碗馄饨,问摊主道:“刚刚离去的,是哪位大人?”

摊主笑道:“看你这读书的公子,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连官服都辨不出?刚刚那位是试院的掌吏孙大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官儿,但一个正经的县太爷可都比不上他。”

张屏道:“这位大人看来不太好见。”

摊主打量了他两眼:“寻常人等,难。这位孙大人有个叔父,在礼部兰侍郎家做管事,一般人的面子他都不买。”

张屏点点头,低头默默吃馄饨。

天将黑时,兰珏从衙门回到家,轿子到了府门口,小厮在轿外道:“老爷,上回那个送粽子的穷酸又来了,要轰他走么?”

兰珏淡淡道:“让他跟着进府。”

兰珏进了府内,换下官服,方才到了偏厅。张屏杵在厅中央,长身一揖道:“学生见过兰大人。”

兰珏微微颔首,指向一边的座椅:“不必太拘谨,坐。”等他在上首的椅上坐了,张屏这才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侍婢捧上茶,兰珏道:“你今日来找我,究竟因何事?尽可直言。”

张屏垂下眼皮道:“学生想问兰大人,贵府的账房一职,还有无空缺?”

兰珏不禁笑了:“你那日不想过来,所以账房已经另找了人。眼下只有厨房里缺人,可怎么好?”

张屏抬眼望着他:“学生会做饭。”

兰珏含笑道:“我知道你会做饭,但厨房终究不是读书人该进的地方,我也不会这么埋汰你。这样罢,我儿兰徽顽劣,一个西席管不住他,你先帮吴士欣几日,我再替你安排其他事,可否?”

张屏站起身,躬身道:“谢兰大人。”

兰珏又道:“若非你的字迹与学问都有些死板,让你直接教徽儿也未尝不可,其实不论学问还是做事,稍微活泛些,都更有好处。”

张屏低头道:“学生谢谢兰大人教诲。”声音仍然死板板的。

兰珏微笑道:“你回去收拾东西,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张屏回到住处,收拾好衣物,第二天搬进了兰珏的府中。

兰珏去司部衙门前,已吩咐过管事的,孙管事和颜悦色地带他去了已经安排好的厢房,还带了裁缝替他量身,做新衣袍。

兰徽的西席先生吴士欣比张屏大了三四岁,是南方人,白白净净,脾气极好。他教兰徽,本来就没太多事,便只让张屏帮他整理兰徽的功课。

吴士欣带张屏去见兰徽,兰氏父子都生得极其漂亮,兰徽与兰珏长得不太相像,反倒和张屏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桐倚有些神似。兰徽打量了一下张屏,不感兴趣地继续埋头盯着书本。吴士欣给他讲书,他恹恹地听,手里的书半天不翻一页。

讲完一堂课后,吴士欣悄悄向张屏道,徽少爷前几天去柳府撞了鬼,最近都不精神,身上还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着实有些蹊跷。

吴士欣去如厕,让张屏看着兰徽做功课,兰徽在纸上软趴趴地乱涂,张屏把住他的手,将他握笔的姿势扶正:“习武须得循序渐进,太急于求成,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兰徽手一抖,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张屏的视线淡淡扫过他红肿的手边跟袖口露出的青印儿,并未回答,面目表情地盯着兰徽泛黑圈的双眼:“连夜修习内功,更不可取,精气神亏,凡事无所成。”

兰徽眨眨眼,抓住他的袖子:“别、别告诉我爹……”

张屏摸摸他的头:“暂不要熬夜、劈砖头,先练轻功。”

兰徽立刻点头。

晚上,兰珏回到府内,发现兰徽居然挺乐意多出一个张屏教他,不禁有些意外。

兰珏用完晚饭,沐浴完毕,到后园散步,听见假山后隐隐有说话声,依稀是孙管事在叹息:“……你的境遇,着实可怜,但在府里祭拜,万一被老爷知道了,你的饭碗也就没有了。也罢,我有个侄儿,在试院做事,我看能否叫他带你进去……”

另一人的声音饱含着感激道:“多谢孙叔。”居然是张屏。

兰珏不动声色地绕路回到小厅内,吃了两杯茶后,才着人把张屏叫来,屏退左右,含笑道:“之前说你死板,竟是看错了你。你为了查案,居然想着在本部院的家里找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