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笔筒 三(第3/7页)

王砚在高扬贵一卷上批了个否,丢进篓中。

疑犯三韩维卷,江南郡高邮县人士,二十四岁,二月刚到京城,乃是本次会试的落第试子,曾与勾栏杨柳翠的舞伎影怜相好,后来影怜被马廉包了,拒与韩生相见,韩维卷硬闯勾栏,和马廉有过当面冲突,马廉讥讽韩维卷没钱还想嫖姐儿,韩维卷诅咒马廉不得好死。这次放榜之后,马廉中选,韩维卷落第,韩曾狂吼过上天不公,马廉这种人明明该死,为什么要他这么好命。

韩维卷说,案发的时候,他和陈筹、吕仲和两名落榜试子一起在湖边喝酒。但是因为他们三个和马廉都有仇,甚至不排除是共犯,所以不能互相作证,一起蹲进了大牢。

疑犯四吕仲和,鲁郡怀圣州人士,二十六岁,去年腊月来到京城,本次会试的落第试子之一。吕生十几岁就犯上了脱发症,年未三旬,头顶已尽秃,平时束发遮掩,不敢让他人知道,某次偷偷去看郎中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马廉,被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吕仲和还有个毛病,一着急就口吃,某次文会,与人比赛吟诗,吕仲和的一首咏春诗作到第三句,一时情急,犯了结巴,念道:“疑似嫦娥踏踏踏踏踏月来。”成为盛传的笑话。

马廉喜欢在文章中用别人的句子,吕仲和的这首诗就被他改了几个词,用在了一本戏中,他还在戏里写了个丑角,抹着白鼻子,头顶秃了,偏偏要在光头上贴一块头巾,出场就唱:“那边有个小娘子骑驴驴驴驴驴来。”

于是认得吕仲和的人都知道了他其实是个秃子。本来吕仲和已在京城谈了一门亲事,岳家嫌他穷而且秃,就退亲了。吕生备受打击,大病一场,会试的时候病还没好,十成的学问只发挥出了三成,名落孙山,对马廉恨之入骨。

疑犯五陈筹,西川郡薛城人士,二十三岁,与张屏同时来京城,本次会试的落第试子。陈筹是六个疑犯之中与马廉恩怨最浅的一个,他也写些戏本之类补贴生活,替马廉做过代笔,曾有几个本子他想要单独接,却抢不过马廉。陈筹平日喜欢吹牛,一时说他原本家财万贯,一时说曾经到过一个神奇的国度,那里全是仙子般的美女,女国王还要招他做王夫。马廉时常取笑他,一起饮宴时,就引他说那些吹牛的话,把他当个小丑,讥讽他取乐。

虽然都是零星小事,但日积月累也能成为深仇大恨。王砚在韩、吕、陈三人的名字上各点了一点,把这份卷宗放到一旁。

第六位疑犯巩秦川,就是在牢中提到封若棋的那位。二十二岁,京城人士。他十六岁就开始写戏本,化名天北散人,在京城根基深厚,马廉写戏本时一直抢不过他。京城的思贤书局刊印一批戏本售卖,巩秦川的名气高过马廉,待遇也压在马廉头上,马廉觉得巩秦川挡了他的路,一直想找机会对付他。

去年,一群罗根国的胡人在京城酗酒闹事,烧了几所房屋,连京兆府的捕快也打了,京城一时人人激愤。马廉知道巩秦川喜欢勾栏里的一个罗根美姬,常去看她跳舞,还动过想把她买回府的念头,就把此事泄露给旁人知道,又雇了几个人,假扮成痛恨罗根人的热血之士,往巩秦川的家门口扔烂菜,泼粪便。

马廉一直主动与巩秦川结交,两人还常常一起喝酒,巩秦川不信马廉会害他,但知道他看胡姬的人又只有马廉,他爱吃胡麻饼之类的小事都被传扬了出去,马廉搞完这些小动作,开始公开写一些暗讽巩秦川的诗。

咒骂巩秦川的人越来越多,巩秦川为了知道真相,索性豁出去了,当时他和马廉都在书局租赁下的一座居所中整理自己的文稿,只有他两人进出。他有意写了一首讥讽热血之士的长诗,分别写在他和马廉共事之处的墙上、自己家里,和一座茶楼上。

这三处地方的诗,名字和开头几句是一样的,只是全诗的长短和用词略有不同。

当天晚上,巩秦川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胡奴”,那些最先号召大家声讨他的檄文中,援引的,是他题在居所里的句子。

巩秦川经过那一事,名声大损,马廉趁机四处宣扬自己,他只在背地里挑头踩巩秦川,除了挑拨巩秦川怒火的那些暗讽的诗句之外,再没有公开参与进这件事中。逢年过节,马廉送给书局的礼物中,还不忘加上巩秦川一份,说巩秦川因为那件事中他写的几句诗对他有误会,不与他往来,礼物请书局的人代转云云。书局觉得他比巩秦川有品行涵养,马廉顺便和那些一起踩巩秦川的文士们成了知己,时常互相吹捧,文士们四处撰文赞美马廉才华横溢,还替他起了个封号“东湖神笔”。

王砚听了巩秦川的这些供词后,便道:“那么你与马廉仇怨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