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异界

第二十五章

褚桓可能是已经摔出心理阴影了,在他坠马的一瞬间,将要昏迷的神智就清醒了。

褚桓在短暂的清醒中胆战心惊地回忆:“我这是又跳了一次吗?”

然后回过神来发现不是,他才舒了口气,摔了个问心无愧。

尽管褚桓的左半身半身不遂,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微调了姿势,以防落地时弄出个脖子扭断之类不体面的死法。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南山没让他落地,把他接了个满怀。

南山的手掌温暖而稳定,能给人强大的安全感,可是这种安全感并没能抚慰褚桓此时此刻的心情,他郁闷极了,不明白为什么像他这样一个炫酷的人,每次在南山面前出场都这样的狗熊。

上回他那被树枝捅个对穿的污名还没洗干净呢!

几个族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小芳的表情极其严峻,褚桓不知道自己眼下是怎么个熊样,从小芳的表情上看,感觉自己可能是快要驾鹤西去了——这位大兄弟略带颤抖地伸出一只手,要去探褚桓的鼻息。

褚桓吃力地抬起右臂,软绵绵地搭住他的手腕:“别……还有气。”

族人们一下炸开了锅,褚桓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起来。

“他怎么会还能动?”

“可是族长不是说他没有接受‘仪式’吗?”

“安卡拉伊耶,到底怎么回事?”

南山忍无可忍,低喝一声:“闭嘴,吵什么?”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了。

南山一把扯开褚桓被血糊成了一团的伤口,那伤口被褚桓一刀划下去,割得血肉翻飞,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南山皱了皱眉,捧起他的手臂,在那伤口上舔了一下。

褚桓一震,理智告诉他南山这么做绝对没有什么杂念,可理智如同一叶扁舟,很快淹没在了不怎么理智的汪洋里,他内心惊涛骇浪与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成了一句愚蠢的:“他他他他他舔、舔了我!”

这种色狼般的遐思很快让褚桓觉得自己有点龌龊——非常不巧,他就是这么一个自以为是小人的君子。

褚桓下意识地动了动,吃力地用半个不协调的身体往外抽自己的胳膊。

南山死死地扣住他的手,在麻木中的褚桓感觉不出他用了多大力气,但知道自己的手背被勒得青筋起伏。

南山的脸色极少这么难看,他近乎怒气冲冲地瞪了褚桓一眼,冷冷地说:“乱动什么,你想死吗?”

小秃头的父亲一手拎着自家熊孩子,一边担心地凑过来:“什么伤?怎么样?”

“风伤。”南山说着,从腰上解下了一个小瓶子,递到褚桓嘴边:“张嘴。”

褚桓就差点被呛住,他以为是什么草药,结果入口的液体温热、腥臭、带着特殊的铁锈味——分明是一口血!

还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

“不许吐,咽下去。”南山掐住他的下巴,手上一点也不见客气,强行将那一口血灌进了褚桓的喉咙里。

他异常的粗暴里压抑着焦灼,灌血的时候近乎惶急,漂亮的眼睛里像是冒了火,仓促间掉下来的长发铺了褚桓一身。

褚桓有点恍惚,有那么转瞬的光景,他心想:别说是一口血,就算是南山掐着他的脖子,给他灌一口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对方用这种全心全意的眼神看着他……

那么南山肯喂,他就肯咽。

南山一手搂住他的肩背,一手要去托他的膝窝。

方才还在想入非非的褚桓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伸手一撑地,巧妙地避开了南山打算直接抱起他的受力点:“哎……等等等等,那、那什么,我我……”

南山打断他:“那要不然我背你?”

褚桓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虚荣心,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用生命逞了一把英雄。

这个英雄他逞得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小芳看见,立刻眼力劲儿十足地赶过来,打算给褚桓充当拐杖,结果满腔热情被南山一眼瞪视钉在了原地。

南山默不作声地将褚桓没受伤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横在褚桓身后,虚虚地护着,并不触碰到他。

褚桓一声没吭,尽管他心里的疑问已经排一部蓝猫淘气三千问。此时,他全凭着胸口一口气撑着,生怕一张嘴就把那口气泄了,只好压下疑问,走得心无旁骛。

很快,他左臂的麻木开始逐渐消退。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麻木稍退,那伤口附近便如万蚁钻心,细碎的疼痒交加,逐渐从伤口扩散到了他整个身体,无处不在,尤其在每一个关节间徘徊不去,褚桓几乎想就地打滚。

他每走动一下,骨缝里都好像有无数小虫细细地啃着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