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云初动 第十五章 往事情伤(第4/5页)

梅长苏的唇角不为人所察知地暗暗抿紧了一下,转过头来,仍是一派清风般雅素的神色,笑道:“这个谁都知道吧,就是本代悬镜使首尊,令师夏江夏大师啊。”

提起夏江的名字,夏冬眸中立露恭肃之意,语气更是前所未有地笃定:“家师自出道以来,辅佐陛下,受皇命查案无数,迄今无一差错。苏先生若是再敢语带质疑,夏冬必视为对家师不敬。”

“苏某不敢,”梅长苏摊开双手一笑,“夏大师坐镇悬镜司,铁面公正,人所俱敬,苏某何等小子,岂敢擅加质疑?不过是聊着聊着,突然想起靖王,就聊到这里了。还请夏大人勿怪。”

“苏先生是国士,怎么会对一向远离朝局的靖王突然感起兴趣来了?”

梅长苏眼珠轻转了一下,道:“在夏大人面前,明人不说暗话。象靖王这样武功高,能领兵,又对嫡位没有威胁的皇子,无论谁能把他拉到旗下,都会是一个强助吧?”

夏冬怔怔地看了他一阵,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苏某的话很好笑么?”

“不好笑么?”夏冬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重新坐正身体,“纵然你身负麒麟之才,有制衡天下之能,纵然你手掌天下第一大帮,身边耳目无数,可惜你查得清前尘旧事,枝枝蔓蔓,终究也不能查清人心。”

“不尽然吧?靖王被陛下压制,母妃在宫中又无特殊恩宠,他纵不想再添尊华,为了日后打算,也该趁着现在有用武之地时早下决断。若是就这样袖手一旁,等将来尘埃落定,只怕就再无可以效劳出头之日了。”

夏冬冷笑一声,道:“果然是谋士之言,只论形势利弊,不论人心。我别的不敢说,只敢在此断言,无论你将来辅佐的主君是太子还是誉王,你都永远没有办法将靖王收至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旗下。”

“哦?”梅长苏微微一哂道,“夏大人竟如此肯定?殊不知情势在变,人心自然也会变,靖王多年郁郁不得志,若有好的机会,只怕也不会平白放过吧?”

夏冬略略撇了一下嘴角,转过头去,似是不愿再谈这个话题。虽然她不忿靖王萧景琰多年来一直固执冥顽,但最起码他对长兄祁王和好友林殊的情意是极为真挚深沉的,从未曾因为怕受牵连而力图划清界线,这让夏冬在心中对他保有了一丝敬意,因此对苏哲冰冷的揣测微生反感,不再搭言。

可是梅长苏的胸口却因为她的反应而柔柔的一暖。虽然他刚才说那番话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误导这位悬镜使,让她以为自己日后与靖王的所有交往都是为了拉拢和算计,从而不会多加关注,可看到立场明明是在祁王与林氏对立面的夏冬,对于靖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不忍口出恶言,心中自然还是免不了一阵感动。

萧景琰十二年的坚持和隐忍,无论面对再多的不公与薄待,他也不愿软下背脊,主动为了当初的立场向父皇屈膝请罪。他是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大将军,只要略加表示,太子和誉王都会十分愿意收纳他成为羽翼;他是战功累累靖边有功的成年皇子,只要俯身低头软言忏悔,皇帝也必不至于硬着心肠多年冷淡,有功不赏。然而这一切看似容易的举动他一样也没有,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一道道的诏命,奔波于各个战场之间,偶有闲暇,大部分时间也只在自己的王府与城外军营两处盘桓,远离皇权中心,甘于不被朝野重视,只为了心中一点孤愤,恨恨难平。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靖王景琰,才是昔日赤焰少帅的至交好友,才是今日梅长苏准备鼎力扶持的未来主君。

江左盟宗主平静而又深沉的目光扫过昏暗欲雪的天际,看着那一片乌沉沉厚实暮云中细细的一条亮线。为了靖王,要拉拢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云南穆府已勿须再多费心,而下一个,就是悬镜使夏冬。

当年笑傲群雄的赤焰前锋大将聂锋,因主帅恶意驱派入死地,全军被围,尸骨不全。这个结论是所有聂部遗属们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夏冬仇恨的来源。执手送别的英俊檀郎,归来竟是零碎残躯,半幅血袍。纵然师门威名赫赫,纵然悬镜使身份众人敬畏,也难抵她年年清明坟前孑然孤立,四顾茫然,对镜不见双立身影,凭肩再无画眉之人。如此撕心之痛,切骨之仇,却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这个结不解,悬镜司便永是林氏的死敌。只是旧案早已定勘,悬镜首尊夏江虽已归隐,但仍然在世,要想解开这陈年血结,却又谈何容易。

唯今之计,只能徐缓图之。

“听说夏大人在京郊外曾经遇袭?”梅长苏笑着提起另一个话题,“景睿那日回来身上带伤,侯府里上上下下都吓了好大一跳,长公主命人请医敷药,可算是闹得鸡犬不宁……不知大人的伤好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