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现在不光宅,还瘫了。你这是宅瘫啊!宅瘫男!』(第4/7页)

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又想起了我妈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北京那么大,你能有张床,不得了。

我心里也在想,这张床太舒服了。我再也不想下床了。

和我一起住的两个哥们,都是门童,一个是我老乡,丹东人,比我早一年分过来。老乡姓鲍,叫鲍志春。人长的虎头虎脑的。我刚来的时候,他跟我们介绍自己,说“鲍”姓在蒙语里,是成吉思汗的意思,所以他是正经的成吉思汗第六十几代嫡孙,非让我们管他叫王爷。王牛郎那时候就骂他:这么上赶着给别人当孙子,你亲爷爷知道么?

为了遂鲍志远的心,我后来就一直管他叫王爷了。他女朋友,是我们常去的烤串店的小服务员,也是东北女孩。女孩的名字,王爷就和我们介绍过一次。当时没记住,后来,王爷就管人家叫媳妇儿了。俩人好上后,我们去烤串店,他媳妇儿总会笑眯眯的多送我们一盆疙瘩汤,人不忙的时候,女孩就往王爷身边一坐,王爷一边咔咔撸串,一边演东北大哥范儿,从隋唐演义一路喷到双色球下期走势分析。他媳妇儿也不说话,就笑眯眯坐着,一副花好月圆的场面。

另外一个山东哥们,姓陈,叫陈精典。不知道他爸妈给他取名的时候怎么想的。山东哥们确实也努力想把自己往经典了活,他是我们所有人里,学历最高,认字儿最多的。我们大部分人都是中专大专,只有他,是本科学历。陈精典中学的时候成绩挺好,按说最次也能考个北京的二本。但高考的时候,发挥有点儿失常,只上了当地一所三类院校。毕业以后,精典来北京找工作,揣着不太值钱的文凭,四处碰壁。有的小公司愿意找他,但一个月2000,还不包吃住。后来精典决定先放下知识分子的尊严,来当个门童,曲线救国,抓紧一切时间考公务员。

我刚来的时候,陈精典跟神经病一样,每天惨白着一张脸,嘴里念念叨叨,眼神呆滞,跟客人问好,连人家是先生小姐都分不清楚。王牛郎那时候很照顾他,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心怀大梦想的人。所以能帮他干的,都帮他干了,让他专心复习。

第一年考研,哥们差13分。第二年,突飞猛进,差了200多分。

陈精典颓了好长时间,从白着脸的学霸,变成了红着脸的愤怒青年。每天开始骂骂咧咧,把全社会都日了一遍。我们那时候很怕和陈精典一起值班,听完他八个小时的控诉,感觉自己都想揭竿起义了。

暴躁的陈精典,最后被一个伟大的女性拯救了--我们酒店的客房保洁小妹。和小妹谈起恋爱以后,陈精典变成了陈精虫,每天脸上都是笑,平和中带着猥琐。在他愤怒的时期,每天值完班,我们都商量去哪儿吃点儿喝点儿,招呼他,他都不去,垮着脸说自己上班的时候是条看门狗,下了班就连狗都不是了。但谈恋爱以后,一到下班,他就一脸贱笑:“抱小妹去咯。”

我们搬出来住不久,王爷的媳妇就和他分了手。据说跟另外一个常来吃烤串的东北大哥好上了。那大哥是真的东北大哥,在洗浴城是有会员卡的。

所以这套60平米的合租房里,住了一对小情侣,和两个单身汉。王爷住客厅,每天下了班回来,就闷头惆怅,咣咣喝酒,看着月亮想他的剥蒜小妹。精典和女友住卧室。卧室因为隔出了一道墙,所以挡住了阳台上的光,卧室里放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满满当当了。

精典的客房保洁小妹完美的发挥了自己的职业技能,竭尽所能的把他俩爱的小窝布置的像是过日子的。床单铺的一片水滑,一般妇女是没这个本事的。靠床放着的桌子上,摆了两盆仙人掌。我问小妹,屁大个屋子,还摆这玩意儿干嘛啊?

小妹甜甜的一笑,“搞搞情趣嘛。”

“那养点别的花啊。“

“这屋没阳光,别的花养不活。仙人掌好,能净化空气。”

和他俩房间一墙之隔的,就是我的阳台。平时我们几个人都在的时候,夜深人静,想也知道俩人在干嘛。但精典不愧是个文化人,非常斯文。除了偶尔那木板床会吱吱歪歪的响几声,没别的什么让人着急上火的动静。就因为这个,我对全中国大学本科生的素质教育,简直堪称敬仰。

搬出来住以后,生活上安逸了很多,毕竟能晒着太阳了。但工作上突然变的昏天暗地的痛苦起来。因为酒店里新来了一个前厅经理。

新来的前厅经理姓孙,是个广东人,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刚来的第一天,我们就看他不顺眼,这哥们两只眼睛分的特别开,嘴上留着薄薄一层小胡子,整张脸又扁又平,表情又常常是滑腻腻的。远远望去,就是个成了人形的鲶鱼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