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还在上学吧?”

  “嗯。”

  “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对不起。”

  “……没关系。”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要回家了,再见。”

  新学期很快开始,我们的校园生活照常度过,只是我在兴趣方面变得有些狭窄,不再象以前那样百无禁忌。从前我喜欢的事儿太多了,而现在只剩下很少的几样:听歌、看书、练字。

  对于所有的运动我都失去了兴致,总是没心情跑啊跳的,但练起字来我可以坚持几个小时不走神,抄录大段的小说甚至是课本。翻来覆去的听着同一盒磁带,写着一页又一页无意义的字,消磨一天接一天无尽的时间,就可以抑制即使近在咫尺也无比强烈的挂念。

  就算他正在我的身边,我仍然用回忆的心情看他,心底不断响起一个声音,缓慢悠长的念出那首我抄了无数次的诗——

  爱 原来为的就是相聚

  为的是不再分离

  若有一种爱是永不能

  相见

  永不能启口

  就好像永不能燃烧起的

  火种 孤独地

  凝望着黑暗的天空

  密密的心绪疯长成深蓝色的森林,在其中徘徊来去的只有我,除了忍耐,还是忍耐,抄了太多文字以后我开始试着书写,算是多了一个发泄的渠道。就连上课我也规矩了很多,因为认真听课实在是一个填补空虚的好办法,那些复杂的习题能让我绞尽脑汁,少想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的学习成绩飞速进步,特别是以死记硬背为主的文科。某次小考过后,我为一群朋友大大的挣来面子,彻底粉碎了班主任对我们“烂泥”、“朽木”的评价,为了这事儿我们还特地吃了一顿“庆功餐”,买单的当然是小川,因为他向来是我们中间最有钱的一个。

  我在吃饭时劝了他们为将来想一想,总得接着上学,大家都差不多深有同感,最起码“上大学可以多玩几年,又可以混一张文凭……”,小川还当场立下了宏愿:“我一定要考上,不靠家里!”

  只有他不以为然的笑着开口:“我不行,天生就是个野性子,要我学习还不如杀了我,我就不信,没学历会饿死人。”

  我问他“那你将来想干什么?”,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干什么无所谓,有钱赚就行,有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如果是犯法的事呢?”

  “只要不用坐牢,也无所谓,哈哈,做一个坏蛋肯定挺爽的。”

  他这句话一说,我们就笑砸了锅:

  “呵,胆子不小啊……”

  “将来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

  他一本正经的站起来举杯:“当然不会,再怎么也不能忘了兄弟,来,我敬你们一杯!”

  大伙儿都清了杯底以后又接着笑:

  “你还真以为你成了大款呢……”

  “以后你坐牢了我们会去看你!”

  我虽然也在笑,可心底不知为什么有点担心,他那些话听起来随便,但又不像是说着玩的。

  第二天在学校,我忍不住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追问:“你昨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

  “就是将来怎么打算的事儿。”

  “傻蛋!那不是说着玩的吗?你还当真了?”

  被他轻轻松松的骂了声“傻蛋”,过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瞎操个什么心哪,不就是酒桌上的胡说八道吗?

  从那次小考以后,小川他们也花了些心思到学习上,常常跟我一起做作业,看教科书什么的,弄得李唯森长嘘短叹、百无聊赖,不知不觉跟隔壁班的几个学生玩到一起。

  大概过了两个月左右,他突然有一天整天都没来上课,隔壁的一个男生向我们传话:“他昨天晚上出了点事,跟我们班的几个人都被关进去了。”

  大吃一惊的我们连忙打电话到他家,可是没人接,只得放学后一起到他家里去。还好,他已经回了家,正被父母开批斗会,我们的到来及时解救了他。

  在他的房间里,我们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跟别人打了一场大架,糟糕的不过是这段时间全国上下正在严打,所以还没来得及打就被逮着了。幸好双方都没怎么受伤,加上年纪又小,花了家里三千块钱就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