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糖,搅动,然后再加

早上十点,杜比·当布罗夫坐在里默尔咖啡店等人,

因为事先没有安排,这不可能实现。他翻着

报纸,不断看他的表,那样子好像她已经迟到。

事实上他早晨很清闲:除了些拖延了的杂事,如保险公司的

预付款、账单、一笔待付给皮肤科医生的钱和一些积累起来的

停车罚款等就没有什么计划。在这十二月的清晨,透过窗户你可以看到,在路标旁有两个俄国女子在笑,对一个

戴手套穿黑皮夹克的摩托车手抛媚眼,他的铃木摩托在腿间

像头公牛咆哮着。欧典发廊的入口,“新娘发式——让我们

为你做最后的修饰”广告那里站着一个身穿晚礼服,打领结的

男子,用小提琴拉着悲音,眼睛像是闭着。一只被冲到地中海的

企鹅。还有个蚱蜢样的哈西德教徒在街上,骚扰

路人,恳求他们接受经文护符匣。杜比·当布罗夫,脖子上围着

真丝淡绿围巾,要了咖啡、果酱蛋糕和鱼,掏出剧本

“丽瑞特的爱”来修改:远离城市,远离里默尔咖啡店,

有个古旧的乡村小屋,挨着墓地,一个瓦屋顶

和烟囱,三十到四十棵果树,一些蜂窝和

一个鸽房,全都围着石墙,掩映在柏树茂密的

阴凉中。她将来这里住几天,安慰他的

孤独。是的,他是个令人生厌的人,那就是她同情他的

理由。但他内心有很深的感情。在她的眼前,三天三夜的

过程中,他会变得光亮而纯洁。他将

蜕掉丑恶的外壳,清除所有缺陷、羞辱和

谎言,站在她面前,像一支烛光在一堆废物中

温柔地颤抖。这里在里默尔咖啡店,因为云层很低,那阴影

逐渐包围那堆微弱的灯光,像是将其通过一支吸管

吸入。等等我。等一下。也许这个唧唧可以为我们

从那个基金会设法搞到一笔钱。他父亲是董事之一。然后

你和我会一起制作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影片,

我们俩会获各种大奖,挣到很多钱,然后

你和我。或别的什么。或者我会丢开一切,明天就到

喜马拉雅山,蜕掉我的死皮并开始寻找一个火花。

他又加了勺糖在他已经加过三勺糖的咖啡里。

搅了搅却忘了喝。他在想是不是该马上

到她那里去。他是不是该向她建议重新开始。等等我。

稍等一下。也许他首先该给她寄一封措词委婉的求爱信,

她将看到他并不是又一个蠢货而是个精灵。

他用拇指和食指招呼侍者给他杯速溶浓咖啡,

继续翻那剧本,闻着,翻来覆去地搜索,

剧本和袖子上洒了些咖啡渍,在边角写着

笔记,而他的另一只手却不知不觉地加糖,搅动,

再加,再搅。